飞升者月白的身影消失在污浊巷道的尽头，那股如同春风拂面却令人窒息的洞察气息也随之消散。林默僵在原地，后背的冷汗被工坊闷热的空气一蒸，黏腻得难受。胳膊肘的血斑虽然不再疯狂悸动，但残留的灼热感和被灰袍人锁定的阴冷视线，像两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他紧绷的神经。
“看什么看！灰七！干活！”铁头那破锣嗓子炸雷般响起，粗木棍狠狠砸在旁边的锈铁板上，发出刺耳的哐当声，溅起一片铁锈渣子。
林默猛地回神，赶紧低下头，重新攥紧那柄豁口的木铲。铲柄粗糙的木刺扎进掌心，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刺痛，反而让他混乱的心神稍稍安定。他咬着牙，将木铲狠狠插入脚边粘稠的源渣堆里。
噗嗤！熟悉的黑气升腾，剧痛和眩晕再次袭来。但这一次，除了身体本能的痛苦，林默心里还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刚才那飞升者身上自然散发出的、一丝丝精纯无比的气息……那就是疤鼠哥口中的“神源力”？干净，凝练，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活”性，和他接触过的源渣污染、甚至漩涡吞噬的那些污秽能量，简首是云泥之别！
那感觉……像在污浊的泥沼里挣扎了半辈子的人，突然嗅到了一缕来自雪山之巅的清冽空气。虽然转瞬即逝，却在他心里扎了根。
“嘿…灰七？新来的？”旁边传来一个压低的声音，带着点同病相怜的沙哑。
林默扭头，是那个被疤鼠哥指派去处理一堆锈蚀金属碎片的汉子，疤鼠哥叫他“灰五”。灰五看起来三十多岁，脸上刻着风霜和疲惫，但眼神比其他人多了点活气。他一边费力地用一把破钳子掰着一块扭曲的铁片，一边朝林默努努嘴，示意他看飞升者消失的方向。
“刚才那位……是‘飞升尊者’吧？啧啧，瞧瞧那气度！那身袍子，料子看着就金贵！”灰五眼里闪过一丝羡慕，随即又黯淡下去，“咱们这些泥腿子，啥时候能沾上人家一点仙气儿哦……”
林默心头一动。机会！他一边费力地把一铲源渣甩进破筐，一边装作不经意地低声问：“五哥，那‘神源力’……到底是啥？跟咱这源渣里榨出来的玩意儿，不一样吧？” 他指了指旁边那巨大的破源机，机器正发出沉闷的轰鸣，从另一端缓慢地挤出一些散发着微弱浑浊光晕的、如同劣质油膏般的粘稠物质。
“嘿！你小子，问这个？”灰五有些意外地看了林默一眼，随即又了然地点点头，“也是，新来的都好奇。神源力啊……”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敬畏的口吻，“那是神界的根本！是支撑天地、让那些飞升尊者移山填海、长生久视的力量！咱们头顶这光雨，那些飞在天上的岛屿，还有那些尊者老爷们施展的神通，靠的都是它！”
他指了指破源机出口那点浑浊的“油膏”，满脸鄙夷：“至于这玩意儿？呸！叫‘神源渣滓’都是抬举它！这是从源渣、蚀铁这些被污染得最厉害、最没用的垃圾里，硬生生榨出来的那么一丁点‘死力’！驳杂不堪，带着剧毒！也就咱们这些没法子的人，靠它吊着一口气，干点苦力活。给那些尊者老爷们擦鞋底子都嫌脏！”
灰五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林默认知的大门！神源力是活的，是根本力量！而他们接触的源渣污染，是死的，是被污染废弃的剧毒残渣！自己胳膊上那血斑渴望吞噬的，显然不是这种“死力”渣滓，而是刚才飞升者身上那种精纯的“活”力！
“那……咱们原住民，就真的一点神源力都用不了？”林默追问，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想起了净源堂那猩红的评估——“驳杂（重度污染倾向）”。
灰五苦笑一声，指了指自己蜡黄的皮肤和浑浊的眼睛：“看见没？这就是答案！神源力是好东西，可它挑人啊！咱们生在这污浊地界，血脉里就带着‘浊气’，身体就像个破筛子，根本存不住那精纯的神源力！就算运气好，有那么一丝半缕钻进来了，也立刻会被咱们体内的‘浊气’污染，变成更毒的玩意儿，反过头来啃咱们的骨头！”他叹了口气，满是认命的口吻，“这就叫命！生来是泥里的虫，就别想着飞上天当龙！”
浊气？污染？血脉？林默的心沉了下去。这就是净源堂判定他“劣化源质”的原因？原住民无法修炼的根源？那自己身体里那个能“吃”污染的漩涡……又算什么？变异的筛子？还是……更邪门的东西？
“那……飞升者呢？他们怎么就能用？”林默不死心地追问，眼神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渴望。他想起那月白身影负手而立的气度，平静眼神下蕴含的力量。
“飞升者？”灰五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敬畏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人家那是在下界经历了千难万险，把自个儿磨砺成一块‘无暇美玉’了，才够资格飞升上来！一上来，天地间的神源力就主动往他们身体里钻，都不用吸！听说他们刚落地，最弱的都比咱们这儿管事的疤鼠哥强一大截！放在神界，那也是‘领域境’的大人物了！”
领域境！林默牢牢记住这个词。这应该就是神界修炼的一个等级？疤鼠哥那种货色，在原住民里算个地头蛇，但在刚飞升的人面前，连提鞋都不配？神界的力量层次，果然深不可测！
“领域境……上面还有更强的吧？”林默忍不住继续问，像一块干涸的海绵，拼命汲取着关于这个陌生世界的点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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