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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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转机

 

“手……伤……谁……弄……的?”

那五个字,裹挟着血腥气,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凿穿了苏晚摇摇欲坠的神经!巨大的荒谬感和无法理解的震动,如同无形的巨锤,将她彻底击垮!

眼前猛地一黑!天旋地转!

额角纱布下渗出的温热液体模糊了视线,耳边只剩下自己血液冲刷的轰鸣和顾远航那撕心裂肺、强行压下的粗重喘息!身体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顺着冰冷硬的门框滑倒下去。意识沉沦的最后一瞬,她只看到顾远航那双死死盯着她的、布满血丝、翻涌着惊涛骇浪的黑眸,和他胸口剧烈起伏的白纱布上,迅速洇开的刺目鲜红……

“嫂子!”

“快!医生!”

门外林院长焦急的呼喊和小刘的惊叫,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模糊不清地传来。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苏晚感觉自己像一片羽毛,在冰冷刺骨的深海里沉浮。无数碎片在黑暗中旋转、撞击——王秀芬刻毒的哭嚎,张干事冰冷审视的目光,李秀梅热情的笑容,王小军塞来的沉甸甸布包,还有……顾远航那双深不见底、死死锁住她伤手的眼睛,和他耗尽生命挤出的那句石破天惊的质问……

“手伤……谁弄的?”

“手伤……谁弄的?”

……

为什么?!为什么他揪着这个不放?!那张决定生死的纸条呢?黑石隘口的埋伏呢?她这个“灾星”带来的厄运呢?他为什么只字不提?!巨大的困惑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像冰冷的藤蔓,即使在昏迷中也紧紧缠绕着她,带来阵阵窒息般的战栗。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如同沉船,艰难地挣扎着浮出冰冷的水面。

首先感受到的是额角尖锐的刺痛,和手臂伤口的闷痛。然后是喉咙火烧火燎的干渴。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惨白的天花板,熟悉的消毒水味。还是在医院病房。窗外天色昏暗,己是黄昏。

“醒了?”一个温和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苏晚艰难地转动眼珠。床边坐着的,竟然是林院长的爱人,沈静文。她手里端着一个搪瓷缸子,正关切地看着她。

“沈……阿姨……”苏晚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别说话,先喝点水。”沈静文小心地扶起她,将温热的糖水喂到她干裂的唇边。

温热的液体滋润了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生机。苏晚靠在枕头上,浑身依旧虚脱无力,但意识总算清醒了些。昏迷前的画面再次清晰浮现,巨大的恐惧和困惑瞬间攫住心脏。

“顾……顾营长……”她声音发颤。

“他没事。”沈静文立刻安抚,但眉头却微微蹙起,带着深深的忧虑,“就是情绪太过激动,伤口又有点渗血,医生刚处理过,打了镇静剂,现在睡着了。”她放下搪瓷缸,看着苏晚惨白的脸和额角重新包扎过的纱布,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怜惜和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

“小苏啊……”沈静文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压得很低,“远航他……这次伤得太重了,心口那一枪,差点就……”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他醒过来,意识时好时坏,情绪也很不稳定。有时候……会说一些……不太清醒的话。他问你的手伤……你别往心里去,可能就是……伤糊涂了。”

伤糊涂了?

这个解释,苍白得如同窗外的暮色。

苏晚看着沈静文温婉却带着忧虑的脸,看着她眼中那丝试图安抚却难掩困惑的神情,心一点点沉下去。沈静文也不知道!连林院长和顾远航最亲近的人,都无法理解他那反常的执着!那这执着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惊天的秘密?或者……是某种她无法想象的、更深的危险?

巨大的谜团和冰冷的恐惧,再次将她紧紧包裹。比身体的伤痛更甚。

“沈阿姨……我……”苏晚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一个字也问不出来。她能问什么?问顾远航为什么只关心她的手?问那张纸条?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沈静文拍拍她的手背,强行转移了话题,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你昏迷的时候,小刘把你的东西送过来了。喏,在那儿呢。”

苏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病房的墙角,放着那个她熟悉的小麻袋——装着碎布头的麻袋!还有……那块让她看到一线生机的、深蓝色的厚实劳动布!此刻正静静地躺在麻袋口!

希望的火星,在冰冷的绝望深渊里,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医生说你就是惊吓过度,加上失血,有点虚脱,没大碍。”沈静文站起身,“好好休息,别多想。老林那边……顾营长的情况稳定了,他会让人通知你的。我先回去了,锅里还炖着汤呢。”她留下一个装着点心的饭盒,又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病房。

门轻轻关上。病房里只剩下苏晚一人。

死寂重新降临。只有窗外风吹过白杨树叶的沙沙声。

苏晚靠在床头,目光死死盯着墙角那块深蓝色的劳动布。顾远航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惊涛骇浪的黑眸,和他耗尽力气挤出的质问,如同魔咒般在脑海中反复回响。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但这一次,恐惧的深处,一股近乎偏执的狠劲,如同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嘶吼着挣扎出来!

不能坐以待毙!

无论顾远航的沉默背后隐藏着什么,无论张干事的举动意味着什么,她必须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活下去!攒够资本!才有资格去面对那未知的风暴!

那块布!那是她唯一的武器!

苏晚挣扎着下床。双腿虚软,眼前发黑,额角和手臂的伤口都在抗议。她咬着牙,踉跄着走到墙角,几乎是扑到那个小麻袋前。她颤抖着手,将那块沉甸甸的深蓝色劳动布抽了出来!

厚实,挺括,带着棉布特有的微尘气息。在昏黄的暮色下,这抹深蓝,像一片沉默而坚韧的海。

她将布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唯一的浮木。然后,她找出小刘之前买回来的针线(新的),又翻出那截烧火棍铅笔和一张废纸。

没有桌子,她就将布摊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跪坐在那里,借着窗外最后一点天光,用烧火棍在纸上飞快地勾勒!线条简洁、硬朗——无袖、圆领、两侧带立体贴袋、肩线微微加宽的男式工装坎肩!款式在这个年代绝对算得上时髦利落!

画好草图,她深吸一口气。拿起剪刀,手指因为虚弱和紧张而微微颤抖。布料珍贵,不能出错!她屏住呼吸,按照脑海中反复推演过的尺寸和线条,小心地、极其缓慢地裁剪下去。

“嘶啦……”布料的撕裂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冰冷的剪刀贴着她的指尖,带来金属特有的寒意。

裁剪完毕。她拿起针线。没有缝纫机,只能手缝!针尖刺破厚实的布料,阻力比纱布发圈大得多。每一次穿针,都牵扯着手臂的伤口;每一次拉紧线绳,都耗损着她本就虚弱的体力。汗水很快浸湿了她额头的纱布和鬓角的碎发,黏腻冰冷。额角的伤口被汗水蛰得刺痛,她只是用袖子胡乱擦一下,继续。

病房里的光线越来越暗。她摸索着点亮了床头那盏光线昏黄的台灯。小小的光圈笼罩着她佝偻在地板上的身影和那块深蓝的布料。灯光将她的影子投在墙壁上,影子随着她穿针引线的动作微微晃动着,像一个在无边黑暗中孤独跋涉的剪影。

针脚必须细密!必须整齐!必须结实!这是她孤注一掷的赌注!她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抗议,忽略脑海中翻腾的恐惧和顾远航那双令人心悸的眼睛。所有的意志,都凝聚在指尖那枚细小的钢针和冰冷的棉线上。

时间在无声的搏斗中流逝。夜色深沉。走廊里偶尔传来护士查房的脚步声,她也浑然不觉。

肩膀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手臂的伤口一跳一跳地闷痛,手指被针扎破了好几次,渗出血珠,染红了浅色的棉线。她吮掉血珠,继续。眼神专注得可怕,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狠劲。

当最后一针落下,用尽力气咬断线头,将线头藏进内衬时,窗外己经透出灰蒙蒙的晨光。

苏晚浑身脱力,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额头的纱布被汗水彻底浸透,手臂上的伤口也隐隐渗出血迹。但她怀里,紧紧抱着那件刚刚完成的——深蓝色、无袖、圆领、两侧带着立体贴袋、肩线硬朗、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是手缝的工装坎肩!

布料厚实挺括,线条简洁利落,在熹微的晨光下,散发着一种沉静而坚韧的力量感。那细密的针脚,是她用血、汗和最后一点倔强,在这冰冷的绝望深渊里,硬生生绣出的一道微芒。

她挣扎着坐起来,将坎肩抖开,仔细地抚平每一道褶皱。指尖拂过细密的针脚,感受着那粗糙布料下凝聚的心血和孤勇。

就在这时——

笃、笃、笃。

病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苏晚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将坎肩紧紧抱在怀里,警惕地看向门口。

门被推开一条缝。探进来的,不是医生护士,也不是警卫员,而是……小刘那张带着激动和难以置信表情的脸!

“嫂子!嫂子!”小刘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和狂喜,“有……有人找你!是……是大生意!天大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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