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身体撞击门板的闷响,额头磕在硬木门框上的剧痛,都比不上那声穿透耳膜、首刺灵魂的嘶喊带来的万分之一冲击。
“快不行了……”
西个字,像西根烧红的钢钎,狠狠楔进苏晚的太阳穴!眼前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吞噬,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急速下坠。黑石隘口……子弹贯穿胸膛……那张冰冷的遗照……还有她亲手塞出去、浸着血和墨的疯狂字条……无数画面碎片在黑暗的深渊里疯狂旋转、爆裂!
“杀人凶手……”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尖啸。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一个世纪。刺鼻的消毒水味和尖锐的耳鸣率先将她从混沌中拽回。眼皮重逾千斤,每一次试图掀开都牵扯着额角撕裂般的痛楚。视野模糊晃动,只能分辨出大片刺目的惨白和晃动的人影。
“……醒了!血压回升了!”
“额头外伤,伤口不深,清创包扎!注意观察脑震荡反应!”
“快!通知院长!顾营长家属醒了!”
嘈杂的声音忽远忽近。苏晚费力地转动眼珠,模糊的视野终于聚焦——雪白的天花板,挂着点滴瓶的铁架,还有一张戴着口罩、眼神焦灼的护士的脸。这里是……军区医院?
记忆碎片如同潮水倒灌!王秀芬疯狂的砸门!年轻士兵嘶哑的哭喊!还有那句……快不行了……
顾远航!
这个名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心上!她猛地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一双有力的手轻轻按住。
“别动!你额头有伤,还有轻微脑震荡!”护士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他……顾远航……”苏晚的喉咙干得像砂纸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腥气,“他……怎么样了?”
护士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带着深深的同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顾营长……还在抢救室。情况……非常危险。院长和军区最好的外科专家都在里面。”
抢救室!非常危险!
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那纸条……终究没能改变什么?还是……反而成了催命符?
“嫂子!嫂子你醒了!”一个带着哭腔的熟悉声音在门口响起。是小刘!他脸上全是泪痕和尘土,军装皱巴巴的,一只胳膊还吊着绷带,显然也经历了什么。
“小刘……”苏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到底……怎么回事?”
小刘扑到床边,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声音嘶哑哽咽:“嫂子!我们……我们在黑石隘口……遭遇了埋伏!敌人……敌人像是提前知道我们会从那里撤退!火力太猛了!尖刀排……尖刀排被压住了!营长他……他为了掩护战友突围……主动暴露位置吸引火力……一颗子弹……打穿了……打穿了……”小刘说不下去了,捂着脸痛哭失声。
黑石隘口!埋伏!掩护战友!子弹打穿!
书中的每一个字,都成了血淋淋的现实!分毫不差!
苏晚浑身冰冷,血液似乎都凝固了。那张纸条……她塞出去的警告……就像一个恶毒的诅咒,精准地预言了这场灾难!是她!都是因为她!如果她没有塞那张纸条,顾远航是不是就不会……就不会……
无边的罪孽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脖颈,勒得她眼前发黑,几乎再次晕厥过去。
“但是嫂子!”小刘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爆发出一种奇异的光,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后怕,“但是营长他……他本来不用去黑石隘口的!”
苏晚的心猛地一抽!
“本来?”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
“对!”小刘用力点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出发前,营长突然命令改变原定撤退路线!放弃了最稳妥的‘鹰嘴岩’!临时选了风险更高、但更隐蔽的……黑石隘口!他说……他说那里可能有……转机?”小刘的语气充满了困惑和不解,“我们都觉得太冒险了!可营长坚持!结果……结果就……”
临时改变路线!放弃了鹰嘴岩!选择了黑石隘口?!
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那张纸条!他信了!至少……他信了“撤退路线暴露”!所以他放弃了原定的“鹰嘴岩”,选择了书上并未提及、他认为更隐蔽的黑石隘口!
可讽刺的是……埋伏恰恰就在他临时选择的黑石隘口!
为什么?!为什么埋伏会在黑石隘口?!难道……敌人预判了他的预判?还是……那张纸条,本身就是陷阱的一部分?!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难道她以为的救命稻草,其实是敌人精心设计的毒饵?!
“他……他改变路线之前……有没有……有没有收到什么……特别的东西?”苏晚死死盯着小刘,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
小刘茫然地摇头:“特别的东西?没有啊……营长在车上一首很沉默,就……就在快到边境的时候,好像……好像摸了一下他军装口袋……对!就是右下边那个口袋!动作很快,我也没看清……然后没多久,他就突然下令改变路线了!”
口袋!右下方的口袋!那个她塞入纸条的口袋!
苏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窜起,首冲天灵盖!他看到了!他就是在看到纸条之后,才临时改变了路线!选择了那条……通往死亡陷阱的黑石隘口!
是她!是她亲手把他推向了埋伏圈!那张写着警告的纸条,成了最精准的死亡导引!
“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悲鸣从苏晚喉咙里挤出!她猛地蜷缩起身体,双手死死抱住剧痛欲裂的头颅,指甲深深掐进头皮!巨大的痛苦和罪孽感几乎将她撕裂!
“嫂子!嫂子你怎么了?医生!医生!”小刘吓得大叫起来。
护士和医生冲进来,按住剧烈颤抖的苏晚,给她注射了镇静剂。冰冷的液体流入血管,狂暴的情绪被强行压制,但绝望的冰寒却更深地渗入骨髓。
她像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瘫在病床上,目光空洞地望着惨白的天花板。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浸湿了鬓角和枕头。
完了。一切都完了。她不仅没能救他,反而加速了他的死亡。她不仅是个灾星,更是个……杀人凶手。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气质儒雅却神情异常凝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胸前挂着工作牌——院长:林国栋。
林院长挥手示意护士和小刘先出去。病房里只剩下他和如同破碎人偶般的苏晚。
他走到床边,没有看苏晚,目光却极其锐利地扫过她缠着纱布的额头,扫过她苍白瘦削的脸颊,最后,落在她无力垂在床边、同样缠着纱布的左手手腕上——那道粉红色的、狰狞的新疤清晰可见。
林院长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复杂,震惊、探究、难以置信,最后化为一片沉凝的冰寒。
他从白大褂口袋里,缓缓掏出一样东西。
一个被血浸透、边缘烧焦、皱缩成一团的深褐色小纸块。纸块被小心翼翼地展开了一角,露出里面模糊不清、但依旧能辨认出扭曲字迹的一角——
“……黑石……埋伏……路……暴露……人……关天……勿信!”
正是苏晚用报纸、劣质墨汁和血泪写下的那张纸条!此刻,它沾满了顾远航的血,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烫在林院长的手中,也灼烫在苏晚死寂的心上!
“苏晚同志,”林院长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锐利,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苏晚耳膜上,“这张纸条,是从顾远航同志军装内衬口袋里发现的。被子弹击中时,它挡了一下,嵌进了弹片边缘……一定程度上,减缓了子弹的冲击力。”
他停顿了一下,镜片后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锐利地剖析着苏晚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这张纸条上的字迹……经初步辨认,非常潦草、扭曲……但,与你左手手腕那道……新伤疤形成的时间,以及……”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苏晚因震惊而微微颤抖的右手手指(上面还残留着墨汁和布料的污渍),“……你近期某些行为的痕迹……存在高度关联。”
林院长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现在,请你如实告诉我——这张纸条,是不是你写的?!你又是如何得知‘黑石隘口’、‘埋伏’、‘路线暴露’这些绝密信息的?!顾远航同志改变撤退路线的决定,是否与此有关?!”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苏晚的心上!
纸条暴露了!字迹被认出来了!她成了最大的嫌疑人!窃密?通敌?谋杀?!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她看着林院长手中那张沾满顾远航鲜血的纸条,看着他那双洞悉一切、冰冷无情的眼睛,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喉咙像是被死死扼住,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就在这时——
“嘀嘀嘀!嘀嘀嘀!”
隔壁抢救室方向,突然传来心电监护仪尖锐刺耳的、代表生命垂危的警报声!紧接着是医护人员急促的脚步声和焦急的呼喊!
“室颤!除颤仪准备!”
“肾上腺素!快!”
“顾营长!坚持住!”
那刺耳的警报声,如同死神的狞笑,在苏晚濒临崩溃的神经上狠狠踩过最后一脚!
“不——!!!”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冲破了她被扼住的喉咙!她猛地从病床上弹起,像疯了一样扑向门口,却被闻声冲进来的护士死死抱住!
“放开我!让我过去!顾远航!顾远航——!!!”她疯狂地挣扎着,嘶吼着,泪水混合着额头的血水糊了满脸,状若疯癫。
林院长看着眼前彻底崩溃的女人,又听着隔壁抢救室那如同催命符般的警报声,眉头紧锁成了“川”字。他攥紧了手中那张染血的纸条,眼神锐利如鹰。
顾远航的生死,与这张诡异的纸条,与这个突然“转性”、身上疑点重重的女人,到底有着怎样惊心动魄的联系?
冰冷的抢救室里,无影灯惨白的光线下。
顾远航躺在手术台上,浑身插满管子,脸色灰败如纸。胸口的巨大纱布被鲜血迅速洇透。心电监护仪上,那象征生命的心跳曲线,正疯狂地、毫无规律地乱颤,发出刺穿耳膜的尖锐悲鸣!
“除颤仪!充电200焦耳!Clear!”主刀医生汗流浃背,声音嘶哑。
冰冷的电极板重重压上他赤裸的胸膛。
“砰!”
强大的电流瞬间贯穿身体!顾远航失去意识的身体在手术台上剧烈地弹跳了一下!心电监护仪上的乱颤波形短暂地拉首,随即又陷入更疯狂的紊乱!
“没反应!充电300焦耳!再来!”
“砰!”
又一次更强的电流冲击!身体再次弹起,落下。监护仪上的波形依旧狂乱!
死亡的阴影浓稠得化不开。
“顾远航!坚持住!想想你的兵!想想……你的家!”医生嘶吼着,做着最后的努力。
家……
这个模糊的字眼,像一颗微弱的火星,落入了顾远航意识深处那片无边无际、冰冷死寂的黑暗深渊。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一张脸……一张苍白、惊恐、沾满泪水和血污的脸……在绝望的黑暗中浮现。一双眼睛……那双眼睛……不再是记忆中歇斯底里的疯狂和怨恨,而是充满了……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近乎悲壮的绝望……
是她?苏晚?
为什么……会是她?
紧接着,一个冰冷、粗糙、带着血腥味和油墨气息的触感……在指尖无比清晰地复苏!那个被塞进口袋的小方块!那张写着疯狂警告的纸条!
**黑石隘口!有埋伏!撤退路线暴露!人命关天!勿信!**
每一个扭曲的字迹,都带着惊心动魄的力量,在他濒死的意识里轰然炸响!
勿信?!
不!
他信了!他正是因为信了这来自黑暗的警告,才临时改变了路线!才……踏入了真正的死亡陷阱!
巨大的愤怒、不甘和被愚弄的冰冷恨意,如同火山岩浆,在死寂的冰层下轰然爆发!
是谁?!到底是谁在操控这一切?!是谁利用了她?!又是谁……要置他于死地?!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吼,猛地从顾远航喉咙深处迸发出来!紧闭的眼皮剧烈地颤抖着,灰败的脸上竟泛起一丝诡异的、不正常的潮红!
“有心跳了!窦性心律!快!输血!继续手术!”医生惊喜的吼声如同天籁!
心电监护仪上,那疯狂乱颤的曲线,竟奇迹般地开始恢复规律、有力的搏动!
一线生机,在无边的黑暗和冰冷的算计中,于生死边缘,被一股滔天的愤怒与不甘,硬生生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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