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抄书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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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抄书2

 

上辈子活了二三十年,也没有经历过如此不堪的情况。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才忍住没发作。

他知道,在这里争辩没有任何意义。

他默默地收回那卷麻纸,塞回怀里,转身就走。

身后似乎还传来那伙计不屑的嘀咕:“……泥腿子也想抄书?做梦……”

出了文华斋,秋日的阳光照在身上,陈禾却觉得有点冷。

他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边,深吸了几口气,压下心头的屈辱和愤怒。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记得另一个读书人提过,“墨香阁”也在收抄本,口碑也不错,只是位置稍偏一点。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另一条稍窄的街道走去。“墨香阁”的店面不如“文华斋”气派,但门面干净整洁。陈禾在门口踌躇了一下,再次走了进去。

店里只有一个头发花白、穿着半旧青色长袍的老掌柜,正戴着老花镜,慢悠悠地擦拭着一个砚台。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透过镜片看向陈禾。

眼神里也有打量,但更多的是平静和探究,没有那种赤裸裸的鄙夷。

“小郎君,要买书还是?”老掌柜放下砚台,和气地问。

陈禾的心稍微定了定,他走上前,还是拿出那卷麻纸。

恭敬地说:“掌柜的,打扰了。小人陈禾,想问问贵店是否还收抄本?我……我抄了一段《论语》,想请您过目,看看能不能接些抄书的活计?”

这次他特意没提自己穿着,只把纸递了过去。

老掌柜“哦”了一声,接过那卷粗糙的麻纸,慢慢展开。

他扶了扶眼镜(宋朝确实己经出现了眼镜),凑近了仔细看。

一开始,他的眉头也微微皱了一下,显然是对这粗劣的纸张不太满意。

但当他看清纸上的字迹时,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这是……你写的?”老掌柜抬起头,认真地看向陈禾,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点什么。

“是,是小人写的。”陈禾坦然迎着他的目光,手心微微出汗。

老掌柜没说话,又把目光移回纸上,手指顺着字迹的笔画轻轻滑动,像是在感受其中的力道和结构。

看了好一会儿,他才放下纸,沉吟道:“字……倒是难得。朴拙之中见筋骨,端正规矩,很有根底。只是……”

他指了指纸,“这纸墨太差,洇墨得厉害,影响观感。”

陈禾心里一紧,连忙解释:“掌柜的明鉴,小人……家境贫寒,只能用得起这些。若贵店肯给机会,小人必定用贵店提供的上好纸墨,字迹定会比这清晰工整十倍!”

老掌柜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没有立刻答应。

他转身从身后的书架上取下一本薄薄的册子和一支笔、一块墨、一张裁好的上好竹纸,放在柜台上。

“这样,”老掌柜指着册子,“你就在这里,照着这页,用这笔墨纸,再写一遍给我看看。写同样的内容就行。”

他把那本册子翻到一页,正是《论语·为政篇》的开头几句。

这是要现场考校!

陈禾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不是紧张,而是激动!

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拿起那支笔,明显比他那支秃头笔好用太多,墨也是上好的松烟墨,色泽乌黑,纸面光滑细腻。

他凝神静气,蘸饱了墨,悬腕于纸上。

一瞬间,前世在书房里临帖的沉静感仿佛又回来了。

他摒除杂念,手腕沉稳地落下。

笔尖在竹纸上轻盈滑过,留下一个个清晰、、结构严谨的楷体字。

横平竖首,撇捺舒展,字与字之间间距均匀,透着一股沉稳内敛的气息。

虽然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生涩(毕竟换了工具),但那份扎实的功底和认真的态度,跃然纸上。

老掌柜一首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

当陈禾落下最后一个字,轻轻搁下笔时,老掌柜拿起那张竹纸,对着光仔细看了看,又和他带来的那份粗麻纸上的字迹对比了一下。

“嗯……”老掌柜点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不错,真不错。看来那粗纸粗墨,确实委屈了你这手字。”

他放下纸,看着陈禾,“行,活儿可以给你。正好,店里接了个急活,要抄十本《千字文》做蒙童开笔用。

字迹要求工整清晰即可,不必太花哨。你这样的字,正合适。

工钱嘛,按页算,抄完一本,给你一百二十文。纸墨由店里出,但你要爱惜,不能污损浪费。如何?”

一百二十文一本!

十本就是一千两百文!

陈禾的心脏狂跳起来,巨大的喜悦冲击着他,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强压住激动,立刻躬身行礼:“多谢掌柜的!小人一定尽心尽力,按时按质完成,绝不敢糟蹋东西!”

“好。”老掌柜从柜台里拿出厚厚一沓裁好的上好竹纸,两块墨锭,一支新的中楷毛笔,又取出一本干净的《千字文》样本。

“这是样本和材料,你先拿回去。五天后来交第一本。记住,字迹务必清晰一致,不可潦草,不可错漏!”

“是!掌柜的放心!”陈禾双手接过这沉甸甸的“希望”,小心翼翼地用布包好,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稀世珍宝。

他再次郑重地谢过老掌柜,脚步轻快地走出了“墨香阁”。

秋阳正好,暖融融地照在身上。

陈禾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又低头看了看怀里抱着的笔墨纸砚,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

第一步,终于踏出去了!

虽然艰难,虽然受尽了白眼,但这条路,他走通了!

接下来的五天,陈禾觉得自己像是被劈成了两半。

白天,他是田垄里那个沉默挥锄的陈禾,沉重的农活榨干着每一分体力。

汗水浸透粗布衣裳,手掌的茧子磨破又结痂。

只有到了夜晚,当整个陈家小院陷入沉睡,连狗都懒得叫唤时,属于“抄书人陈禾”的时间才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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