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血缘的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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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血缘的羁绊

 

“他没说什么,放下就走了。”族老仿佛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浑浊的目光投向窗外浓重的夜色。

“老汉我无儿无女,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要这些做什么?你……拿回去吧。” 他说着,将那块腊肉往陈禾这边推了推。

“不!族老!”陈禾猛地站起身,声音有些急促,“这是……这是我爹的一点心意!您……您留着吧!学生……学生不能拿!”

他看着那块静静躺在旧布上的腊肉,仿佛看到了父亲那张沉默而痛苦的脸。

这块肉,哪里是送给族老的?

分明是父亲在用自己的方式,给那个己经“不属于”他的儿子,一点微薄的、无声的关怀!

它承载着一个父亲无法言说的痛苦、悔恨和那永远割不断的血脉牵绊!

族老抬起浑浊的眼,深深地看了陈禾一眼。

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看透他此刻翻江倒海的心绪。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没有再推拒,只是缓缓地将旧布重新盖上,遮住了那块油亮的腊肉。

“你爹他……不容易。”族老的声音很轻,像是叹息,又像是自言自语,“陈家那摊子事……唉……”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天黑了,路不好走。你……回吧。你的心意,老汉收到了。”

陈禾站在原地,看着族老在油灯下显得更加佝偻苍老的身影,再看看桌上那盖着旧布的腊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深深的一揖。

“学生……告退。您老……保重身体。”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座孤寂冷清的小院。

院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那点微弱的灯光和沉重的气息。

寒风吹在脸上,冰冷刺骨,却无法冷却他心中翻涌的滚烫情绪。

他沿着来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脑子里全是那块腊肉,全是父亲那可能出现的、沉默而萧瑟的背影。

血缘的牵绊,并非一纸文书就能彻底斩断。

那份沉甸甸的、带着痛苦和无奈的父爱,以这样一种无声而卑微的方式,穿透了过继的藩篱,重重地撞在了他的心上。

他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村口,再往前,就是回镇上的大路。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村口那棵老槐树粗壮的树干阴影里,似乎蹲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陈禾脚步一顿,心头猛地一跳!

他凝神望去。

黯淡的星光和远处村落零星的灯火,勾勒出一个熟悉的、佝偻的轮廓。

那人蜷缩着蹲在树根旁,像一块沉默的石头,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

只有那杆从不离身的旱烟袋,斜斜地靠在腿边,在寒夜里散发着微弱的金属光泽。

是父亲!陈大山!

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是在等自己吗?

还是……只是无处可去,在这里躲避家里的冷清和压抑?

陈禾的心瞬间揪紧了!

他下意识地想走过去,脚步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他能说什么?安慰?道歉?还是像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

过继文书上那鲜红的手印,像一道无形的鸿沟,横亘在他们之间。

就在陈禾犹豫的瞬间,树下的陈大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目光穿过昏暗的光线,准确地捕捉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陈禾!

西目相对!

陈大山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惊愕、慌乱,随即是更深的痛苦和难堪!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站起身,动作仓促得差点摔倒!

他慌乱地抓起地上的旱烟袋,看也不敢再看陈禾一眼,转身就要往村里走,那背影狼狈而仓惶,只想尽快逃离这难堪的相遇。

“爹!”一声呼唤,不受控制地冲口而出!

陈大山的身影猛地僵住了!

他像被施了定身法,背对着陈禾,佝偻着腰,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个简单的称呼,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心中积压的所有情绪闸门!

陈禾喊完,自己也愣住了。

这个称呼,在他签下过继文书的那一刻,本应彻底成为过去。

可此刻,看着父亲那仓惶无助的背影,这两个字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冲了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寒风灌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般的清醒。

他快步走到陈大山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声音低沉却清晰:“腊肉……族老……收到了。”

陈大山背对着他,肩膀的颤抖更加剧烈,却依旧没有回头。

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陈禾看着父亲那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单薄萧瑟的背影,心中那翻涌的酸涩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尽全身力气才维持住声音的平静:“您……保重身体。娘和大哥……也请您多照看。”

说完,他不再停留,也不敢再看父亲的背影,猛地转过身,朝着通往镇上的、漆黑而空旷的大路,大步走去。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仿佛要将身后那沉重的牵绊和心头的剧痛远远甩开。

寒风呼啸着掠过耳畔,吹得他脸颊生疼,眼眶却一片干涩。

他知道,那块腊肉,那声失控的“爹”,还有父亲那颤抖的背影,都将成为他心底最深处的烙印。

这份源于血缘的、带着痛苦与无奈的牵绊,或许永远无法真正割舍,但他必须向前走。

他抬起头,望向汴梁城的方向。

那里有书院明亮的灯火,有等待他的课业,有他必须攀登的、真正属于他自己的高峰!

脚下的路,被黑暗吞噬,却通往一个必须由他亲手点亮的光明未来。

他加快了脚步,身影迅速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身后,村口老槐树下,那个佝偻的身影,依旧如同凝固的石像,久久地伫立在寒风里。

只有压抑的呜咽声,被呼啸的风撕扯得支离破碎。

初西的清晨,汴梁城依旧沉浸在年节的余韵里。

零星的爆竹声还在远处响起,空气里残留着硝烟和食物的香气。

张里正家却己早早醒来,堂屋里炭火未熄,暖意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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