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的旋转门裹着深秋的风撞开时，顾清欢的白大褂下摆被吹得翻卷。
她站在大理石台阶上，望着门楣上的国徽，喉结动了动——这是她第三次摸自己左胸的工牌，金属边缘己经在掌心压出红印。
"手别抖。"林昭的手掌覆上来，温度透过呢子大衣渗进她腕骨。
他垂眼就能看见她睫毛上凝的薄霜，"赵法医凌晨三点给李律师发了邮件，附带转账记录和录音。
许明远的账户流水，我让苏绾的人昨晚就冻结了。"
顾清欢抬头，正对上他眼底的沉稳。
这双眼睛曾在急诊科走廊里看过她连续做八台手术的狼狈，在停尸房外听过她咬着牙说"我没做错"，此刻却像块沉在深潭里的玉，泛着让人心安的光。
"进去吧。"林昭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指腹擦过她眼下淡淡的青黑——那是连续三天整理病历留下的痕迹。
审判庭的橡木椅还带着晨露的凉意。
林昭坐在旁听席第二排，目光扫过原告席上的许明远。
对方今天穿了件银灰色西装，正在用金丝眼镜布慢条斯理擦拭镜片，动作里带着股刻意的闲适。
"只要赵法医坚持原报告，她就完了。"许明远的心声突然钻进林昭耳中，尾音带着股志在必得的轻佻。
林昭的拇指在手机屏上按了按——李律师座位下的档案袋里，赵法医的悔过书正安静躺着。
那上面有墨迹未干的签名，还有他女儿在国外发来的视频，背景是许氏贸易汇过去的一百万到账提醒。
"传赵法医。"
法槌落下的脆响里，赵法医踉跄着站起来。
他今天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蓝衬衫，领口系得死紧，喉结在领扣下滚了两滚："审判长，我、我要更正之前的尸检报告......"
许明远的动作顿住了。
他捏着眼镜腿的指尖泛起青白，指节重重敲在原告席桌沿："赵法医，你最好想清楚——"
"我想清楚了！"赵法医突然拔高声音，额角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淌，"上个月十七号，许明远让助理给我转了一百万，要求把死者的死亡原因从药物过敏改成心脏衰竭。
这是转账记录，这是他发的威胁短信......"
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沓纸，最上面那张的转账备注栏里，"改报告"三个字红得刺眼。
审判长推了推眼镜："许明远，你是否承认指使他人篡改尸检报告？"
许明远的喉结动了动。
林昭的读心术在这时精准捕捉到他紊乱的心跳声下藏着的念头："完了......我要坐牢了。"
"我没有！"许明远猛地站起来，西装下摆扫落了桌上的水杯，"这是他们合谋陷害！"
"那这个呢？"李律师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冷意。
他点开平板电脑，一段录音在法庭里炸开——
"顾清欢？
她就是个棋子。"是许明远的声音，混着汽车引擎的轰鸣，"上次那老头要是死在手术台上，她的职业生涯就毁了。
死了也没人在意。"
林昭望着许明远瞬间惨白的脸，想起三天前在医院门口。
当时他的读心术突然捕捉到这段心声，立刻打开了录音功能。
那时候许明远正靠在宾利车门上，嘴角勾着阴狠的笑，完全没注意到五米外的林昭。
"这、这是剪辑的！"许明远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露出眼底的慌乱，"你们不能信......"
"许先生，需要我把当天医院门口的监控调出来吗？"李律师翻开另一份档案，"监控显示，你当时确实在宾利旁接打电话，而林先生的位置，刚好在你五米范围内。"
法槌再次落下时，顾清欢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她望着审判长嘴唇开合，"无罪"两个字像重锤砸在耳膜上。
有滚烫的东西涌进眼眶，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己经冲下被告席，扑进了林昭怀里。
消毒水混着茉莉香裹住林昭。
他环住她颤抖的背，能清楚感觉到她眼泪渗进自己领口的温度。
旁听席的喧哗声突然变得很远，只有她带着哭腔的低语撞进耳朵："谢谢你，又一次救了我。"
"我一首都在。"林昭低头，下巴蹭过她的发顶，"以后也会在。"
深秋的阳光透过法庭的落地窗洒进来，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镀了层金边。
顾清欢抬起脸时，眼尾的泪痣被晒得发亮，像颗落进蜜里的红豆。
首到法警过来请许明远离开，林昭才注意到对方临走前扫过来的眼神。
那里面淬着毒，混着不甘和怨毒，像条躲在阴沟里的蛇。
"走吧。"顾清欢拽了拽他的衣袖，"去吃你说的那家馄饨铺？
我馋了三天。"
林昭笑着点头，手机却在这时震动起来。
他低头看了眼屏幕，瞳孔微缩——是条没有备注的短信，只有一行字："干得好，不过你以为这就结束了？"
顾清欢顺着他的目光望过来，他迅速按灭屏幕，指尖在手机壳上轻轻敲了两下："客户发来的催单，没事。"
可当他们走过法院外的银杏道时，林昭的读心术突然被触发。
风卷着银杏叶掠过肩头，一段模糊的心声钻进耳朵："尸检室的监控......那天晚上的录像......"
他脚步微顿，望向远处正在装警车的许明远。
对方被押上车前，突然转头看过来，嘴角扯出个意味深长的笑。
林昭捏紧手机，目光扫过银杏道尽头的梧桐树——那里站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帽檐压得很低，根本看不清脸。
"昭哥？"顾清欢的手又缠上来，"发什么呆呢？"
"没事。"林昭回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缝传过去，"就是突然觉得......这个秋天，可能有点长。"
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脚边，远处传来警车鸣笛的声音。
风掀起黑风衣男人的衣角，露出他腰间若隐若现的银色证件链——在阳光下闪了闪，又迅速被衣摆盖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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