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顾氏顶楼总裁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苏棠把热好的小米粥装进保温桶时，手机在茶几上震动得几乎要跳起来。
屏幕亮起的瞬间，"许婷"两个字刺得她指尖发颤——这个向来冷静的助理，备注名后面跟着三个感叹号。
"苏小姐！
顾总在办公室晕倒了！"许婷的声音带着哭腔，背景里是急促的脚步声，"他胃出血，我们正送第一人民医院急诊！"
保温桶"当啷"掉在地上，米香混着滚烫的粥液在大理石地面蔓延。
苏棠抓起外套的手在发抖，玄关镜里映出她苍白的脸——半小时前她还在给顾廷深发消息，说"我熬了你最爱的小米粥，等你回家"，他回了个"好"，后面跟着个小猫蹭手的表情包。
她冲进电梯时，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顾廷深总说"胃药在第三层抽屉"，可他自己呢？
上个月她在他西装口袋摸到皱巴巴的胃药包装，日期是三年前；上上周他说"今天不加班"，结果她带着宵夜去公司，撞见他在会议室啃冷掉的三明治。
"师傅！
再快点！"出租车碾过减速带时，苏棠整个人撞在前排椅背上。
车窗映出她发红的眼尾，像被揉皱的红绸——那是师父教她绣并蒂莲时说的，"红要红得有火气，像要烧穿绸缎"。
此刻她的火气全烧在眼眶里，烧得太阳穴突突首跳。
急诊室的白炽灯刺得人睁不开眼。
苏棠冲进走廊时，正看见张医生摘下口罩，白大褂下摆还沾着血渍。
"长期疲劳性胃出血，"张医生声音发沉，"他胃黏膜大面积溃疡，刚才吐了近三百毫升血。"他指了指抢救室虚掩的门，"再晚半小时......"
后半句被消毒水的气味呛了回去。
苏棠扶着墙慢慢蹲下，指甲抠进墙缝里。
她想起昨晚在老宅，顾廷深揉着胃说"可能是桂花太浓"时的笑，想起他腕间那只卡着金线的手表——那是她用绣《百鸟朝凤》的酬劳买的，当时他说"棠棠送的，我戴一辈子"。
"苏小姐！"许婷抱着笔记本电脑跑过来，发梢还沾着冷汗，"李秘书刚才改了明天的战略发布会流程，把顾总主持改成顾明远副董事长了！"她点开日程表，屏幕上红色标注的"顾廷深"被划掉，换成"顾明远"三个字，"他说'顾总身体欠佳，由副董事长代行职权'，可顾总根本没签过授权书！"
抢救室里传来仪器的蜂鸣声。
苏棠盯着那扇门，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在非遗展，有人说她师父的《百鸟朝凤》是机器绣的，她当场跪在地摊前，用三根银针、半卷素缎，在众目睽睽下绣出半只振翅的凤凰。
那时她想，"我偏要证明，手绣的温度，机器学不会"。
现在她的手指捏得泛白，却笑得很轻："许婷，把顾总这季度的战略计划书给我。"她扯了扯皱巴巴的外套，转身走向楼梯间，"还有，帮我找套黑色西装裙——要顾总上次说'像绣着月光'的那套。"
凌晨三点，顾廷深在重症监护室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苏棠趴在他床头。
她的头发散着，发尾沾着医院的消毒水味，手还紧紧攥着他的指尖。
"醒了？"她抬起头，眼睛肿得像两颗红樱桃，"张医生说你要住院观察，手术安排在后天。"
顾廷深想抬手摸她的脸，却发现连动手指都费劲。
他扯了扯嘴角："发布会......"
"我替你去。"苏棠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指腹轻轻蹭过他手背上的针孔，"许婷说李秘书改了流程，顾明远要抢你的成果。"她从包里掏出个文件袋，"我翻了你电脑，把战略书重新整理了，你看——"
"不用看。"顾廷深声音哑得像砂纸，"你做的，我信。"
苏棠的鼻尖突然发酸。
她想起三年前隐婚那晚，顾廷深说"这是契约婚姻，各取所需"；想起上个月她被污蔑抄袭时，他站在发布会上说"顾氏的设计师，我亲自审过稿"；想起刚才在抢救室外，她攥着战略书对许婷说"顾氏不是一个人的战场"时，许婷红着眼眶点头。
"你怎么把自己逼成这样？"她突然开口，声音带着鼻音，"老宅那碗蟹粉狮子头你只吃了两口，我就该硬拽你去医院的......"
"傻棠棠。"顾廷深用拇指蹭她的泪，"我妈走的时候，说'要把顾氏守成铜墙铁壁'。"他望着天花板笑，"后来遇见个小作精，非说'铜墙铁壁也要留扇窗，透透气'。"
监护仪的滴答声里，苏棠把脸埋进他掌心。
她想起昨晚他说"玉佩戴着睡觉好不好"，想起他腕间那只旧手表，想起他说"你早就是我的妻子了"。
原来那些他藏在西装革履下的脆弱，那些深夜里独自吞咽的胃痛，都是他守着的"铜墙铁壁"上的裂缝——而她终于成了那扇窗。
清晨七点，苏棠站在顾氏大厦的电梯里。
许婷给她挑的西装裙贴着皮肤，像片凉丝丝的月光。
她对着电梯镜子整理袖扣，那是顾廷深送的，刻着"顾"和"苏"两个小字。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发布会现场的镁光灯像暴雨般砸过来，顾明远站在主位，看见她时瞳孔猛地一缩。
"各位媒体朋友，"苏棠踩着细高跟走上台，声音清亮得像绣绷上的金线，"顾总正在医院接受治疗，感谢大家关心。"她举起手里的文件，封皮上"顾廷深"三个字的签名力透纸背，"至于战略方向，我想重申——顾氏的核心，从不会因一时风波而动摇。"
闪光灯咔嚓作响。
顾明远的手指在桌下捏得发白，李秘书递来的修改稿被他揉成一团。
苏棠望着台下举着摄像机的记者，突然想起顾廷深说过"商业战场没有温情"，可此刻她的掌心还留着他醒来时的温度——那是比任何商业法则都温暖的武器。
散场时，许婷凑过来："苏小姐，张医生刚才来电话......"
手机在苏棠口袋里震动。她点开信息，呼吸突然一滞——
"苏小姐，顾总刚刚醒了，他说想见你最后一面再做手术。"
医院走廊的灯光在头顶昏黄地亮着。
苏棠攥着手机往住院部跑，高跟鞋敲在地面上，声音急促得像心跳。
她想起顾廷深腕间的旧手表，想起他说"你早就是我的妻子了"，想起发布会现场那些被她稳住的目光——原来所谓"站在国际时尚之巅"，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
手术室的红灯在走廊尽头亮着，像颗未绣完的红痣。
苏棠站在门口，手按在冰凉的玻璃上，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和监护仪的滴答声，和顾廷深掌心的温度，和那些被她绣进绸缎里的晨光，一起，织成一张温暖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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