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那根裹着金丝的丝线在她指尖打了个转,暗夜里泛着冷冽的光,像根细针挑开她所有杂念。
顾廷深的体温还残留在她后颈,可此刻她脑子里只有旧缎子上那抹若隐若现的并蒂莲——原来当年绣娘没完成的双面绣,竟在顾家传家箱里藏了半世纪的火种。
"周姐,我要最细的金丝线。"她拨通电话时,声音里的颤意连自己都惊到。
手机贴在耳侧,能听见周芷若那边布料机的嗡鸣,"要能穿过三号绣针的,最好带点暖光。"
"小棠?"周芷若显然刚从睡梦里被拽醒,声音带着沙哑的疑惑,"现在凌晨西点半——"
"我要复刻顾太太的传家旗袍。"苏棠摸过茶几上的绣绷,指腹蹭过绷架上未干的绣线,"双面绣,正面凤栖梧桐,背面百鸟朝凤。"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两秒,接着是布料机紧急刹车的轰鸣:"等我半小时,我在工作室等你。"
顾廷深不知何时起了身,站在落地窗前,月光给他的侧影镀了层银边。
听见动静,他转过脸,睡衣领口松松垮垮,露出锁骨下淡青的血管:"要我陪你去?"
苏棠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己套上了针织外套,发梢还翘着起床时的乱毛。
她望着他眼底未褪的倦意,喉咙突然发紧——这个总在凌晨三点处理邮件的男人,此刻竟愿意陪她去挑金丝线。
"布料市场七点开门。"她扯了扯他的袖口,"先去喝碗陈姨熬的粥?"
顾廷深的手指轻轻覆上她手背,带着刚从凉席上起来的微冷:"我妈以前总说,选布如择人。"他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要经得住机洗,耐得住日晒,线头拆了三回还能绷首。"
苏棠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仰头看他,晨光正从窗帘缝隙钻进来,在他眉骨处洇出淡金色:"那我会让她看到,你选对了人。"
布料市场的喧嚣是从巷口开始的。
染缸的蒸汽混着茉莉香片的味道扑过来,顾廷深的西装外套搭在苏棠臂弯,自己只穿件白衬衫,被几个老板娘笑着拍肩:"顾总亲自来挑布?
这是要给太太做新旗袍?"
苏棠的耳尖瞬间红透。
她蹲在丝料堆里,指尖划过一匹匹缎子,突然顿住——那匹月白缎子在晨光里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和传家箱里的旧料子竟有七分像。
"就这匹。"她抬头时,看见顾廷深正弯腰替她理被风吹乱的发丝,"加上周姐找的金丝线,应该够了。"
手机在这时震动。
欧阳雪的消息弹出来,附带一段监控录像:深夜仓库里,林婉如的助理正往丝料箱里塞替换的线轴,动作鬼祟得像只偷鱼的猫。
"查到瑞士账户了。"欧阳雪的语音带着咬牙切齿,"那笔钱专门用来买和你定制金丝线同规格的次品,就等运输时调包。"
苏棠的指甲在缎子上压出个浅痕。
她抬头看向顾廷深,对方己经掏出手机:"让老陈调两辆防弹车,运输路线改走地下隧道。"
"再加个暗格。"苏棠突然笑了,眼底像淬了把小匕首,"把真丝线装在给林婉如助理'看'的箱子里,假的......"她指节轻叩桌面,"就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顾廷深的拇指着她后颈,低笑里带着几分危险:"我让人联系缉毒科的朋友,他们的追踪芯片比针脚还细。"
接下来的三天像被按了快进键。
苏棠在工作室搭了行军床,顾廷深每天凌晨送来陈姨熬的竹荪鸡汤,看她伏在绣绷前,金丝线在指尖绕成金蝶的形状。
有天深夜他推门进来,正撞见她对着放大镜皱眉,发梢沾着丝线碎屑,鼻尖还蹭了点绣线染料。
"怎么了?"他俯身在她耳畔,温热的呼吸扫过耳垂。
"背面的百鸟眼睛总不对。"苏棠把绣绷转过来,"正面凤凰的眼尾是向上挑的,背面的百灵鸟......"她突然顿住,"应该要带点笑,像老太太看孙子时的样子。"
顾廷深的喉结动了动。
他伸手替她拿掉发间的线头,声音低得像叹息:"我妈年轻时常穿月白旗袍,笑起来时......"他指腹轻轻点过绣绷上的凤凰眼睛,"和你现在的眼神很像。"
成品完成那天,工作室的灯光都调得很柔。
苏棠站在梯子上,将展开的旗袍用细钩挂在展示架上时,手都在抖。
正面的凤凰金羽在光下流转,尾翎扫过"凤栖梧桐"的枝桠;翻过来,背面的百鸟朝凤竟比正面更鲜活——每只鸟的尾羽都带着不同的弧度,最中央的百灵鸟眼睛,用极细的赤金线绣了点瞳仁,像滴要落下来的晨露。
陈姨是被顾廷深扶着进来的。
老太太的老管家摸着旗袍里子"子孙绵长"的暗纹,指节都在颤:"当年太太说,要穿这旗袍参加孙媳妇的婚礼......"她抬头时,眼眶红得像浸了血,"现在好了,她能看见重孙的肚兜了。"
欧阳雪的文章是在当晚十点推送的。
苏棠窝在顾廷深怀里刷手机,视频里她穿针时的侧影被拍得很静,配文只有一行:"当半世纪前的双面绣火种,遇见今天的苏棠。"
评论区瞬间被刷爆:
"这针脚是显微镜级别的吧!"
"突然懂顾总为什么隐婚了,这种女人藏着才怪"
"顾家这是捡到宝了!"
最后一条评论还没划过去,手机在掌心震动。
苏棠点开消息,是顾家老宅的私人号码,内容简洁:"老太太希望苏小姐明日傍晚六点,亲自送旗袍过来,并一起用晚餐。"
顾廷深的下巴蹭了蹭她发顶:"要我陪你?"
苏棠望着展示架上的旗袍,凤凰的眼睛在暗处闪着微光。
她摸出绣针别在领口,声音里带着点甜腻的挑衅:"顾太太见婆婆,当然要穿最得意的作品。"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她腕间的绣绷上。
那里躺着半枚未绣完的肚兜,针脚歪歪扭扭,却带着说不出的鲜活——那是她今早趁顾廷深不注意,偷偷绣给未来小顾总的。
手机突然又震。
欧阳雪的消息弹出来:"小棠,我刚收到风,林婉如今晚约了时尚周刊的人......"
苏棠的手指悬在屏幕上,忽然笑了。
她转头吻了吻顾廷深的下颌,将手机倒扣在沙发上:"明天再处理。"
此刻,整个房间的光都落在那袭旗袍上。
正面的凤凰与背面的百鸟在光影里重叠,像在跳一支跨越半世纪的圆舞曲。
而更远处,顾家老宅的雕花窗下,一盏琉璃灯正被老仆轻轻点亮,暖黄的光漫过案头那张泛黄的婚书——那是顾廷深母亲当年亲手写的,"愿我儿得良配,共守锦绣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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