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集团顶楼会议室的水晶吊灯晃得人眼晕。
苏棠垂眸盯着自己交叠在膝头的手指，指甲盖泛着淡淡粉白，像被揉皱的玉兰花。
"鉴于老爷子病情未稳，设计部作为集团核心部门，需要有经验的负责人镇场。"顾明远的声音像砂纸擦过桌面，"沈婉仪小姐留法七年，师从米兰高定时装周评委，由她担任临时总监，我看合适。"
会议桌尽头，顾廷深的指节抵着太阳穴，西装袖口露出一截冷白手腕。
他抬眼时，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尖："二伯这是等不及要替爷爷做决定？"
"小深，我这是替顾氏考虑。"顾明远推了推金丝眼镜，目光扫过苏棠时多停了两秒，"苏小姐毕竟只是实习身份，设计才华再出众，也不该长期占着核心位置——"
"啪。"
苏棠忽然抬手按住桌面。
她抬头时眼尾微挑，像只被触到逆鳞的猫："顾总让我跟进高定系列时，可没提过实习身份限制。"她从文件夹里抽出一沓报表推过去，"这是上季度设计部的盈利数据，其中73%来自我参与的项目。
二伯说我不适合，是觉得顾氏不需要盈利？"
顾明远的脸瞬间涨红。
他正要发作，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
他低头扫了眼屏幕，喉结动了动，生硬地扯出笑："会议暂时到这里。
沈总监明天正式上任。"
椅子拖动的声响此起彼伏。
苏棠收拾文件时，余光瞥见顾明远攥着手机快步离开，指缝里露出半屏消息——"欧阳雪的报道半小时后发布"。
"苏小姐好手段。"沈婉仪经过她身边时停住，香奈儿五号的香水味裹着冷意，"但有些位置，不是靠男人就能坐热的。"她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手指划过会议桌沿，"明天见。"
苏棠望着她踩着十厘米细高跟离开的背影，忽然听见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
是欧阳雪的消息："看时尚论坛头条。"
她点开链接，《顾氏设计部将易主？
苏棠回应：我的作品会说话》的标题刺得人眼睛发酸。
配图是她在巴黎高定时装周后台，低头穿针的侧影，绣针在灯光下泛着银芒。
评论区己经炸了——
"苏棠的苏绣高定系列卖断货时，沈婉仪还在给导师端咖啡吧？"
"顾氏要是换了负责人，我立刻退掉高定订单！"
"支持苏棠！非遗传承人+顶流设计师，这才是顾氏该捧的牌！"
苏棠盯着屏幕，喉咙突然发紧。
她想起十二岁在非遗展上，那些说她"毛都没长齐"的评委；想起刚进顾氏时，同事把她的设计稿揉成纸团扔进垃圾桶。
原来被人坚定选择的感觉，比绣成一幅《百鸟朝凤》还让人安心。
"在看什么？"
顾廷深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他不知何时站到她身后，体温隔着西装外套漫过来。
苏棠偏头，看见他下颌线在灯光下绷成锋利的弧："生气了？"
"气什么？"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空调吹乱的碎发，"他们说得对，你的价值从来不在头衔上。"他拉着她往电梯走，指腹轻轻她手背的薄茧，"晚上想吃什么？
我让厨房做。"
苏棠忽然停住脚步。
走廊的落地窗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她望着玻璃里顾廷深紧绷的下颌，轻声说："其实我有点怕。"
"怕什么？"
"怕你为了我，和顾家彻底撕破脸。"
顾廷深转身面对她。
电梯的提示音在身后叮响，他却像没听见，伸手捧住她的脸："苏棠，你记不记得我第一次见你？"
她摇头。
那时她刚进顾氏实习，在茶水间被老员工刁难，是他恰好经过解了围。
"你蹲在地上捡被揉皱的设计稿，手指被碎纸划得全是血。"他拇指擦过她右手中指的茧，"我当时想，这个小姑娘，怎么比我当年接手顾氏时还倔。"他低头吻了吻她额头，"后来我才明白，我护着的从来不是什么顾氏继承人，是我老婆。"
电梯门"叮"地打开。
苏棠跟着他走进去，心跳快得像要跳出喉咙。
她望着镜面墙上两人交握的手，忽然觉得那些匿名短信、顾明远的算计，都没那么可怕了。
第二天清晨，设计部的玻璃门被高跟鞋叩得哐哐响。
沈婉仪抱着香奈儿手包走进来，涂着裸色唇釉的嘴角往下撇："苏实习生，把新季度高定的设计稿拿来。"
"沈总监。"苏棠从工位上抬头，指尖还沾着绣线的金粉，"这个系列是我和顾总共同策划的，未经他同意，我不敢擅自交接。"她晃了晃手机，"顾总半小时前还发消息，说等下要视频会议确认进度。"
沈婉仪的脸瞬间白了又红。
她"啪"地拍响桌面："你不过是个实习生——"
"实习生怎么了？"程诺抱着一摞样衣从门口走进来，"苏棠的设计稿在巴黎卖断货时，某些人还在学怎么缝扣眼吧？"她冲苏棠挤挤眼，"顾总让我把市场反馈表拿来了，苏棠，咱们核对数据去？"
沈婉仪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手包皮质里。
她瞪了苏棠一眼，踩着高跟鞋摔门而出，门后传来她尖细的声音："等着瞧！"
深夜十一点，苏棠揉了揉发酸的后颈。
书房的落地灯在她身侧投下暖黄光晕，桌上堆着半人高的设计稿、市场调研报告、秀场反馈表。
她对着镜子练习汇报词，声音还有些发颤："本季度高定系列结合苏绣技法......"
"停。"
顾廷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不知何时靠在门框上，西装己经换成居家的深灰毛衣，手里端着杯热牛奶。
苏棠转身时，他己经走过来，从背后轻轻抱住她："你刚才的语气像在背课文。"
"那该怎么说？"
"像你在巴黎高定秀场谢幕时那样。"他下巴抵着她发顶，"带着点小骄傲，还有——"他顿了顿，"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你的东西，谁也抢不走。"
苏棠笑了。
她转身环住他腰，把脸埋在他颈窝："顾廷深，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特别像我师父？"
"嗯？"
"他教我绣《百鸟朝凤》时，总说'别怕针脚密，要让每根线都有去处'。"她仰起头，眼睛亮得像星子，"你看，我现在每一步，都有去处。"
顾廷深低头吻她的嘴角。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她摊开的笔记本上，上面密密麻麻记着董事会发言要点。
"叮——"
手机提示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苏棠拿过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封新邮件。
发件人匿名，标题像根细针戳进眼睛："顾老太太的真正态度。"
附件是一段模糊的视频，画面里只能看清老式雕花沙发的一角，和一个熟悉的女声："小深这孩子......"
苏棠的手指悬在播放键上，忽然听见顾廷深在身后轻声说："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她快速退出邮箱界面，转身时笑得甜腻："好。"
但她知道，等顾廷深睡着后，她会重新打开那封邮件。
就像她知道，这场仗，才刚刚到最紧要的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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