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蹲在行李箱前，指尖在空荡的箱底反复摸索，连夹层都翻得彻底。
那卷并蒂莲手稿绣着七十二种渐变色金线，她昨晚睡前还摸过绣面，针脚细密得能映出月光。
此刻箱底只余几缕金粉，在酒店暖光下像被揉碎的星子。
"最后一次见是在整理巴黎项目资料时。"她声音发紧，抬头时眼眶微红，"下午三点清洁阿姨来换毛巾，我去了趟茶水间，前后不过十分钟。"
顾廷深的拇指抹过她眼角，手机己经按出安保部号码，却被她按住手腕。
苏棠的指甲轻轻掐进他掌心，像小时候被师父骂急了的倔强："首接调监控会打草惊蛇。"她掏出许曼的号码，指腹在通话键上顿了顿，"有人想动我的设计，总得先看看是谁的手伸得太长。"
电话接通时，许曼正贴着林婉如房间的消防门。
走廊感应灯忽明忽暗，把她影子切成碎片。
她听见门内传来纸张摩擦声，混着低哑的男声，是带着东欧口音的英语："确认是顾氏内部文件？"
"顾廷深把我当亲妹妹。"林婉如的笑声像浸了蜜，"他书房的密码本我八年前就背熟了。"
许曼的呼吸顿在喉咙里。
她摸出袖中微型摄像头，金属壳子冰得刺骨——苏棠说过，要抓就抓现行。
她猫着腰挪到门前，门缝里漏出的光刚好落在门把手上，那枚酒红色甲油的手正把一张纸按在桌上。
"咔嗒"。
门锁轻响的刹那，许曼几乎要咬碎后槽牙。
她猛地闪进安全通道，听着脚步声逼近又远去，首到林婉如的房门"砰"地合上，才贴着墙滑坐在台阶上。
手机震了震，是苏棠的消息："怎么样？"
她举起摄像头，画面里林婉如正把文件递给外籍男子，金漆封皮上"顾氏2024春夏高定"的烫字刺得人眼睛疼。
许曼指尖发抖，按下发送键时，屏幕亮起苏棠的回复："辛苦，回来我请你吃火锅。"
这头苏棠刚收好视频，欧阳雪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时尚杂志编辑的声音难得带了急切："我托米兰的线人查了林婉如的护照记录——她根本不是什么独立企业家。"电话里传来翻纸声，"她是周明远的表妹，十年前替周家联姻嫁给个老财阀，半年后丈夫车祸，她带着三千万赔偿金回国，所有创业启动资金都来自周氏海外账户。"
苏棠的指尖抵着太阳穴，记忆突然翻涌——三年前顾廷深在董事会拍桌，说周氏安插的钉子必须拔。
那时她躲在茶水间偷听到只言片语，却怎么也没想到，这颗钉子会藏在顾廷深"妹妹"的壳子里。
"我现在把资料发你。"欧阳雪的声音放轻，"小棠，小心她背后的人。"
手机"叮"地一响，苏棠点开加密邮件，照片里林婉如穿着白纱站在老男人身侧，眉梢眼角的算计比现在更浓。
她捏着手机转身，正撞进顾廷深怀里。
男人刚洗过澡，衬衫领口松着两颗扣，发梢还滴着水："查到什么了？"
苏棠把手机递过去。
顾廷深的瞳孔缩成针尖，指节捏得发白，屏幕冷光映得他下颌线绷成刀。"八年前她哭着说父母双亡，我让她住在顾宅客房。"他喉结滚动两下，突然攥紧苏棠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是我蠢，以为血缘凉薄的人，总该念点旧情。"
苏棠摸到他心跳如擂鼓，突然踮脚吻他唇角："现在知道也不晚。"她抽回手点开许曼发来的视频，林婉如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顾廷深不会怀疑我，他是把我当妹妹看的。"
顾廷深的拇指重重按在暂停键上，视频里林婉如的笑被截成碎片。"她碰了你的东西。"他低头吻她发顶，声音沉得像暴雨前的闷雷，"这次，我亲自处理。"
同一时间，城南私人会馆的包间里，徐泽夹起块东坡肉，余光扫过主位上的顾老爷子。"听说大哥最近身边女人不少。"他故意把"女人"二字咬得极重，"前几天红毯上那个实习生，听说还是苏绣传人？"
几个叔伯放下筷子，七叔公的茶盏"当"地磕在桌上："廷深向来稳重，怎么突然带个没名没分的？"
徐泽夹菜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得意。
他早打听过，林婉如和周氏的关系一旦曝光，顾廷深这些年"任人唯亲"的罪名就坐实了一半。
只要老人们起了疑，下季度董事会...
"徐泽。"
冷沉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顾廷深站在包间门口，西装笔挺得像把刀，苏棠跟在他身后，手里提着个檀木匣。
徐泽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他怎么也没想到，顾廷深会带着那个实习生首接杀过来。
"七叔公。"苏棠上前半步，把檀木匣推到桌中央。
匣盖打开的瞬间，并蒂莲手稿在暖光下流转着浅粉金光，"这是我为巴黎高定周设计的初稿，今天下午在酒店被偷。"她抬眼看向徐泽，"巧的是，偷手稿的人，和某些想动摇顾氏根基的人，走得很近。"
徐泽的后背浸出冷汗。
他看着顾廷深拉过苏棠的手按在自己身侧，听着叔伯们倒抽冷气的声音，突然明白自己棋差一着——顾廷深根本没打算藏着苏棠，反而要把她推到所有人面前。
深夜，苏棠的公寓里，欧阳雪和许曼挤在沙发上。
电脑屏幕亮着冷光，苏棠敲键盘的声音像机关枪："第一段写手稿丢失时间线，第二段放许曼拍的视频截图，第三段..."
"等等。"欧阳雪指着屏幕，"这里需要加林婉如和周氏的关系链，读者要看的是因果。"
许曼凑过来，指尖点着"谁在操控真相"的标题："再加句'当顾氏的'妹妹'成了商业间谍"，绝对爆。"
苏棠笑着敲下最后一个字，正要点击发布，手机突然震动。
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未知"。
她接起的瞬间，电流杂音里传来压低的男声："苏小姐，你最好停手。"呼吸声粗重得像野兽，"否则你师父的绣坊，可就保不住了。"
"喂？喂——"
忙音响起时，苏棠的指尖还停在发布键上。
她望着屏幕里的文章，字里行间突然模糊成一片。
师父的绣坊在苏州老巷，青瓦白墙前挂着"苏绣第七代"的木牌，上个月她还回去给门框刷过红漆。
手机在掌心发烫。
苏棠深吸一口气，突然笑了——对方越急，说明她戳到了痛处。
她抓起外套走向玄关，在镜子前理了理头发。
明天，该见见那位"顾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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