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模糊视频，指尖在播放键上反复点按。
凌晨三点的酒店套房里，床头灯投下暖黄光晕，却照不亮她眼底的阴云。
视频里那个穿黑外套的身影第三次闪过首饰盒时，她突然暂停，将画面放大——手腕上的银链在阴影里泛着冷光，细链末端坠着颗极小的蓝锆石，和张晓芸前天午休时在茶水间炫耀的"男友送的定情物"一模一样。
"小夏..."她轻声念出张晓芸的昵称，喉间泛起酸涩。
三天前暴雨夜，这个总扎着高马尾的姑娘还蹲在后台帮她捡散落的绣线，发梢沾着雨水贴在颈后，眼睛亮晶晶地说："棠姐，我奶奶说苏绣是天上的云织的，我能跟着您学，真是修来的福气。"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苏棠惊得差点把手机摔出去。
是欧阳雪的消息："红毯原图和采访提纲发你邮箱了，这次专题要炸，你可得多给我点料。"她点开邮箱附件，几百张照片铺陈在屏幕上。
当翻到第78张时，她的呼吸突然一滞——照片前景是她和顾廷深交叠的身影，背景里却清晰映出张晓芸站在消防通道口，正和一个穿驼色大衣的女人说话。
那女人耳后那颗朱砂痣，苏棠再熟悉不过——李曼妮的首席助理，上个月在巴黎高定时还当面撕过她的设计稿。
"叮"的一声，手机又弹出新邮件。
苏棠手指发颤地点开，是顾廷深的私人邮箱："今晚看你没睡好。"简短七个字，末尾缀了个她亲手绣的小凤凰表情包。
她望着屏幕，忽然听见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接着是门卡滴的一声。
顾廷深推门时，正看见苏棠蜷在沙发里，膝头摊着笔记本电脑，发梢还沾着刚洗过的水痕。
她抬头时眼睛红红的，像只被雨淋湿的小兽。
他没说话，首接走过去把人捞进怀里。
酒店中央空调的暖气裹着他身上的雪松香水味涌过来，苏棠忽然鼻子一酸，手指无意识揪住他西装下摆："阿深，我好像...看错人了。"
顾廷深的手掌顺着她脊背缓缓，下巴抵着她发顶："下午在停车场，你盯着张晓芸的背影看了七分半。"他顿了顿，从西装内袋抽出份文件，"私人调查员今早刚传来的。"
苏棠接过文件的手在抖。
第一页是监控截图：凌晨两点的郊区公路，张晓芸从一辆黑色商务车下来，走进挂着"明远纺织"招牌的仓库。
第二页是通话记录：近三个月她与周明远的号码有27通通话，最短32秒，最长1小时17分。
最后一页照片里，周明远的手指正点着桌上一叠设计稿——封面上的凤凰纹路，和她上周丢失的非遗改良稿一模一样。
"周明远三年前收购过三家倒闭的绣坊，专门做仿品。"顾廷深捏着她发凉的指尖放进自己手心里焐，"你师父临终前交给你的那批古绣谱，他找了五年。"
苏棠突然想起半个月前，张晓芸主动帮她整理绣谱时说的话："棠姐，这些旧稿子纸都脆了，我帮你扫描成电子版吧？"当时她还夸小姑娘心细，却没注意到对方扫完最后一页时，手机在桌下亮了三秒。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玻璃上的水痕模糊了米兰的灯火。
苏棠望着文件里张晓芸的侧脸，那个总把"棠姐"叫得甜津津的姑娘，此刻在监控里显得陌生极了。
她正想说话，手机又震了震——是许曼的微信，对话框里躺着段未命名视频。
点击播放的瞬间，仓库的嘈杂声涌进耳膜。
张晓芸背对着摄像头，马尾辫在脑后晃了晃："我知道那封邀请函的内容，苏棠最近在和顾氏谈苏绣商业化的具体分成，我会把资料交给他们。"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了丝得意，"她还当我是刚毕业的傻丫头呢，上次她整理绣谱时打了个喷嚏，我趁机拍了三张高清照片..."
视频在雨声里戛然而止。
苏棠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顾廷深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手机，喉结滚动两下，将她抱得更紧："需要我现在让人带她过来？"
"不。"苏棠突然抬头，眼底的水雾退去，只剩灼灼的光，"我要她自己说。"她摸出绣绷，银线在指尖穿梭如蝶，"师父说过，要捉虫，得等它啃到最甜的那口。"
顾廷深望着她垂落的眼睫，看银线在绷上勾勒出半只凤凰的轮廓。
雨丝拍打在玻璃上，他轻声问："后悔没早点公开？"
"不后悔。"苏棠将绣绷抵在他心口，"那天你说我是你妻子时，我听见自己心跳比走秀时还快。"她仰起脸，唇畔带了丝笑，"阿深，等这场雨停了，我要让所有人知道——苏绣的凤凰，从来不是谁能关在笼子里的。"
天快亮时，苏棠合上笔记本电脑。
晨雾漫过窗棂，她望着镜子里自己，裙上的凤凰绣纹在晨光里泛着金红，像要振翅而飞。
手机屏幕亮起，她打开备忘录，输入一行字："明早十点，蓝山咖啡厅，靠窗第二桌。"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窗外的雨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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