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兰的晚风裹着文艺复兴的气息钻进酒店窗缝时，苏棠正捏着手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李若彤发的走秀片段还在循环播放，视频里她转身时斗篷扬起的金月牙，此刻在她视网膜上烙成灼热的印记——那是用师父留下的最后一批苏绣金线绣的，每一根都细过头发丝，她在后台熬了三个通宵才让凤凰"飞"起来。
"叮——"
另一条消息弹出，是主办方的工作号："苏设计师，顾总亲自调整了闭幕红毯流程，您将与顾总作为压轴共同入场。"
苏棠的呼吸陡然一滞。
手机在掌心烫得厉害，像握着块烧红的炭。
隐婚三年，她和顾廷深连同框拍全家福都避着镜头，更别说并肩走国际时装周的闭幕红毯。
她低头看向茶几上的礼服清单，丝绒盒子里躺着顾氏高定部送来的样衣，裙身绣着半隐半现的缠枝莲——那是顾廷深母亲当年嫁衣的纹样。
"苏小姐？"
助理小夏端着咖啡推门进来，见她盯着手机发怔，轻声道："林氏集团的官微又发新动态了。"
苏棠的睫毛颤了颤。
她点开微博，林婉如的认证账号赫然在列："听说某新晋设计师的高定系列用了未确权的绣稿？
时尚圈最该警惕的，就是靠资本走捷径的'天才'。"配图是张模糊的手稿对比图，其中一张是她设计的凤凰尾羽，另一张......分明是她去年在非遗展上公开过的练习稿。
评论区瞬间被刷爆。"顾氏这是要捧谁上位？" "资本强推的野鸡设计师罢了"的词条顶在最前。
苏棠捏着手机的手青筋微凸，指腹无意识着腕间的银镯——那是师父临终前塞给她的，刻着"守心"二字。
"小夏，"她突然开口，声音清凌凌的，"去后台把我改了七版的设计手稿和绣线采购单拿来。"目光扫过窗外渐沉的天色，又补了句，"再让人查林氏最近是不是在竞标顾氏的苏绣合作项目。"
小夏应了声跑出去，门刚合上，手机又震了震。
是许曼发来的消息："苏老师，我在后台等您。"
许曼是最近跟拍她的狗仔，昨天还举着长焦镜头堵在化妆间门口。
苏棠抿了抿唇，裹上件开衫下楼。
后台的暖光灯下，许曼正蹲在角落给场务阿姨递创可贴。
阿姨手指被珠片划破了，许曼边帮她贴边念叨："您这把年纪还跟着我们熬大夜，早该让年轻人干......"一抬头见苏棠站在台阶上，手忙脚乱要收相机。
"手怎么了？"苏棠却径首走过去，蹲下来看阿姨的伤口，"要涂碘伏的，我包里有。"她转身从帆布包里翻出小药箱，动作自然得像在自家后院。
许曼举着相机的手慢慢垂下来。
镜头里的苏棠正踮脚帮阿姨把珠片盒搬到矮桌上，发梢扫过阿姨花白的鬓角："阿姨，您孙子的满月酒我让小夏包了红包，可别嫌少。"
"苏老师......"许曼喉结动了动，"我其实是奉命......"
"我知道。"苏棠首起腰，眼睛弯成月牙，"但您刚才给阿姨贴创可贴的样子，不像狗仔。"
许曼的耳尖瞬间红了。
她按下相机的录制键，镜头里苏棠正帮模特调整头冠，指尖在珍珠串上轻轻一挑："这里松了，用金线再缠两圈，走起来才不会晃。"
"我录点素材备份。"许曼把相机塞进包里，声音轻得像叹息，"万一......"
"苏设计师！该换礼服了！"
小夏的喊声从走廊尽头传来。
苏棠冲许曼笑了笑，跟着小夏往化妆间走。
镜子里映出她换上的裙装——赤金底色上，一只凤凰正从裙摆处振翅欲飞，尾羽用十二种苏绣针法绣成，在灯光下流转着不同的光泽。
背后的《百鸟朝凤》是师父的绝笔，她用接针和滚针将旧绣片与新绣线完美衔接，针脚细得要凑到十厘米内才能看清。
"这......"造型师举着卷发棒僵在原地，"苏老师，您这裙子......"
"是我自己绣的。"苏棠对着镜子调整项链，锁骨间的翡翠坠子是顾廷深去年结婚纪念日送的，"边角料拼的，省得浪费。"
造型师的手开始发抖。
他干了二十年高定，从没见过用非遗绣片做礼服主纹的设计师，更没见过哪个设计师把边角料用得比主料还惊艳。
红毯外的喧闹声渐渐清晰。
苏棠站在幕布后，能听见记者们的叫嚷："顾总来了！" "顾氏今年要捧新设计师？"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抚过裙上的凤首。
幕布拉开的瞬间，闪光灯像暴雨般砸下来。
苏棠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稳步向前，裙摆扫过红毯的刹那，金线在地面拉出流动的星河。
"苏设计师！"
"听说您的设计稿有版权争议？"
"是顾总的未婚妻吗？"
问题像子弹般飞来。
苏棠在镜头前停住脚步，背后的《百鸟朝凤》在追光灯下彻底展开。
她望着最前排举着话筒的记者，声音清越如泉："我叫苏棠，是顾氏高定系列的主设计师。"
话音未落，一道阴影从后方笼罩下来。
顾廷深的西装裤脚擦过她的裙摆，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惯有的从容："也是我的妻子。"
现场瞬间炸成一片。
记者们的话筒举得更高了，快门声连成密雨。
苏棠偏头看他，男人眉峰微挑，眼底有她熟悉的清冽，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那是三年前在非遗展后台，他捡起她掉落的绣绷时，眼里曾有过的光。
"顾总！"
"隐婚多久了？"
"会公开婚讯吗？"
顾廷深将苏棠往自己身侧带了带，下颌微抬："该说的，刚才己经说了。"
红毯尽头的媒体区，欧阳雪捏着手机的手在发抖。
她刚给主编打完电话："必须做专题！
苏棠的绣法、顾廷深的公开，还有......"她望着镜头里交叠的身影，"这可能是今年时尚圈最大的破圈事件。"
角落的阴影里，徐泽捏着香槟杯的指节泛白。
他望着红毯上的两人，低声对助理道："去查顾廷深最近的股权变动，特别是苏绣项目的继承权分配。"助理刚要应下，他又补了句，"还有，苏棠身边那个总拿相机的小姑娘，盯紧点。"
许曼缩在媒体席最后排，看着手机里刚传给欧阳雪的视频。
画面里苏棠蹲在后台帮场务阿姨涂药，声音软得像棉花："下次别自己硬撑，喊我就行。"她编辑好消息："她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人。"点击发送时，手指微微发颤。
夜渐深时，苏棠站在酒店落地窗前，望着米兰的灯火像碎钻般铺展。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她拿起来，是条匿名短信："小心你身边人。"
屏幕蓝光映得她眼尾发红。
她点开短信附件，模糊的视频里，一个穿黑外套的身影正往她化妆间的首饰盒里塞东西——脸被阴影遮住了，只看得见手腕上晃着的银链，和小夏昨天戴的那根一模一样。
风突然卷起窗帘，吹得桌上的设计稿哗哗作响。
苏棠望着窗外的夜色，喉间像堵了团棉花。
她摸出手机想打给顾廷深，指尖悬在通话键上，终究轻轻按了挂断。
银镯在腕间撞出清响。
她望着镜中自己，凤凰绣纹在裙上泛着微光，像要破衣而出。
"守心。"她轻声念着师父的话，将手机反扣在床头柜上。
夜色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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