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攥着周明远留下的笔记本回到办公室时，百叶窗漏进的阳光正扫过她手背上的薄茧。
那是绣绷磨了十年的印记，此刻却因纸页上“L女士”三个字微微发烫。
她掏出手机，指尖在通讯录里快速划动，停在“沈青青”的名字上——这个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的狗仔女王，最擅长把别人藏在阴影里的尾巴揪出来。
“青姐，帮我查个人。”电话接通的瞬间，苏棠压低声音，“海外合作方，代号L女士，本月十五号码头仓库有联系。”
电话那头传来翻资料的簌簌声，沈青青的烟嗓带着笑：“得嘞，我这儿刚扒完三线小花的隐婚瓜，正闲得慌。你等我两小时，微信发你。”
两小时后，苏棠的手机在桌面震动。
她点开沈青青发来的文档，照片里的女人穿着香奈儿套装，银发盘成利落的发髻，眉眼间带着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场——资料上写着：李曼妮，58岁，华裔投资人，欧洲时尚圈隐形操盘手，近十年多次资助周明远参与国际刺绣项目。
“周明远说顾氏要流量不要传承...”苏棠对着照片呢喃，指腹划过文档里“Z氏基金会”的备注。
那个更衣室里绣着“Z”字的暗纹布料突然在脑海里浮现，她猛地坐首身子——周家绣技、Z氏标记、李曼妮的资助，这三条线像被穿了针的丝线，在眼前慢慢拧成一股。
“苏设计师好忙啊。”
冷不丁的阴阳怪气从门口传来。
苏棠抬头，正看见江雨薇倚在门框上，栗色卷发挑染着几缕金，手里的设计稿被她捏出了褶皱。
这个月刚空降设计部的“天才设计师”，总爱用看次品的眼神扫过苏棠的工牌——实习生三个字。
“听说顾总要派你代表顾氏去米兰高定时装周？”江雨薇踩着细高跟走过来，设计稿“啪”地拍在苏棠桌上，“我倒要看看，是你那老掉牙的苏绣，还是我这套‘未来主义’能站上国际舞台。”
苏棠扫了眼设计稿，金属质感的线条里透着冷硬的机械风，确实是最近欧洲秀场爱用的噱头。
她指尖轻轻敲了敲稿纸边缘：“江设计师的理念很先锋。”
“所以呢？”江雨薇挑眉，“怕了就趁早退出，别让顾氏在米兰丢了脸。”
“怕？”苏棠忽然笑了，从抽屉里拿出半卷绣样，绣面上的锦鲤正甩着金尾，“我师父说过，真正的传承不是把老手艺锁在玻璃柜里，是让它在新布料上开出更艳的花。江设计师要是想看，等我从米兰回来，送你件苏绣镶钻的机械风高定——就当谢你提前帮我预热话题。”
江雨薇的脸涨得通红，抓起设计稿转身就走，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急乱的鼓点。
苏棠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周明远说的“嫉妒”——原来不管是头发斑白的老人，还是傲气的新人，对“被取代”的恐惧都是一样的。
下班时，顾廷深的黑色迈巴赫准时停在大楼门口。
苏棠刚坐进副驾，就闻见股子姜葱爆香的味道——是顾廷深身上的气息。
她挑眉：“顾总今天没开董事会？”
“推了。”顾廷深单手打方向盘，另一只手把温热的奶茶塞进她手里，“张特助说你这两天凌晨三点还在改设计稿。”
苏棠咬着吸管愣住。
她确实为米兰的设计熬了几晚，但顾廷深向来只看结果，什么时候开始注意这些细节了？
车子拐进别墅车道时，厨房的灯亮着。
顾廷深解下西装外套，露出里面的浅蓝色衬衫，袖口规规矩矩卷到小臂：“今天我下厨。”
苏棠跟着他进厨房，看他系上绣着小熊猫的围裙——那是她上周逛超市顺手买的，他当时还说“幼稚”。
砂锅里的排骨正咕嘟冒泡，顾廷深翻着锅铲回头：“上次你说想吃藕汤，我让张特助跑了三家菜市场挑粉藕。”
排骨汤的热气漫上来，模糊了苏棠的眼尾。
她忽然从背后抱住他，脸贴在他温暖的后背上：“顾廷深，你其实没那么讨厌‘麻烦’对不对？”
顾廷深的手顿了顿，反手握住她环在腰上的手：“以前觉得麻烦，现在觉得...为你麻烦，挺好。”
晚饭后，苏棠的邮箱弹出新邮件。
米兰高定时装周的邀请函躺在收件箱里，主题是“东方美学特辑”。
她抱着笔记本冲进书房，宣纸在桌上铺展开时，窗外的月光正好洒在案头的苏绣工具上——绣绷、银针、彩线，每一样都带着体温。
笔锋落下的瞬间，一只凤凰在宣纸上展开翅膀。
苏棠的指尖抚过凤凰的尾羽，那里要绣上渐变的孔雀蓝，用滚针绣出羽毛的层次感；胸口的牡丹要掺进金丝，在灯光下流转出波光。
“这次，我要让世界看见，东方美不是旗袍盘扣的刻板印象，是活的，会呼吸的。”她对着画卷低语，眼里亮得像有团火。
电脑突然“叮”地响了声。
苏棠点开新邮件，标题“欢迎来到真正的战场”刺得她瞳孔微缩。
视频加载时，她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画面里，李曼妮端着红酒杯坐在雕花沙发上，背景是米兰的哥特式尖塔：“苏小姐，周明远的笔记本你看了吧？我在欧洲等你——带着你的苏绣，还有...Z氏的秘密。”
视频在红酒杯轻碰桌面的脆响里结束。
苏棠合上电脑，转身望向窗外。
夜色里，顾廷深的书房还亮着灯，他的影子在百叶窗后晃动，像是在签什么文件。
她摸出颈间的银锁，那是师父临终前塞给她的，锁芯里还藏着半枚玉佩——刻着个“Z”字。
风掀起窗帘的一角，有凉丝丝的夜风吹进来。
苏棠对着窗外的月光笑了，声音轻得像句誓言：“米兰，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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