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室的暖光在檀木盒上流淌，苏棠的指尖悬在并蒂莲绣纹上方三厘米处，又轻轻落下。
丝线的触感像被揉碎的月光，从指腹漫进骨髓——这是师父教她的双面三异绣，正反两面颜色、针法、图案皆不同，全苏绣界能做到的，除了她，只有...
“叮——”手机震动声惊得她缩了下手指。
屏幕亮起，是师父的号码。
苏棠深吸一口气接起，声音发颤：“师父，我...我看到一件双面三异绣的礼服。”
电话那头传来老茶盏轻碰的脆响：“小棠啊，你仔细看袖口。”
她的呼吸陡然一滞。
方才只顾着惊叹针法，竟忽略了袖口。
苏棠捏起裙角轻轻翻转，在金线勾勒的缠枝莲里，一枚极小的“Z”字若隐若现，用的是周家特有的回针锁边——周明远的周。
“这是周家旧技。”师父的声音沉下来，“当年你师公和周老爷子打赌，说苏绣传承不靠家族血脉，靠的是人心。如今看来...”
苏棠的指甲掐进掌心。
周明远表面是顾氏设计总监，私下总说“苏绣是老古董”，上个月她交的苏绣改良方案，还被他批“不符合国际审美”。
可这礼服的针法，分明是周家代代单传的绝技——他藏得倒深。
第二日清晨，苏棠将礼服装进防尘袋，故意搭在臂弯走进顾氏大厦。
路过茶水间时，她顿住脚步，听着里面咖啡机的嗡鸣，慢悠悠掀起防尘袋一角。
“苏设计师？”陆思瑶的声音从身后刺过来。
苏棠转身，露出半片绣着并蒂莲的裙角：“陆小姐来得正好，这礼服是你让人送到更衣室的吗？”她指尖轻轻抚过“Z”字标记，眼尾微挑，“说是要给我惊喜？”
陆思瑶的瞳孔骤缩，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手攥紧咖啡杯。
杯壁渗出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她却像没知觉似的，冷笑：“我可没这闲心。”
“这样啊。”苏棠把防尘袋系紧，“那可能是周总监？他总说要支持新人。”她故意把“周总监”三个字咬得极重，看着陆思瑶的喉结动了动，咖啡杯“咔”地磕在大理石台面上。
傍晚六点，设计部只剩苏棠的办公室亮着灯。
她点开电脑里的录音文件，调低音量，让模糊的对话声像蚊子似的在空气里盘旋——“...把伪造的采购单夹在苏棠的方案里...顾氏审计最严，她洗不清...”
“咔嗒。”苏棠合上笔记本，将写着“设计部物料清单”的文件夹摊开放在桌面最显眼处，然后摘下工牌，故意留在键盘上。
离开时，她看了眼墙角的摄像头，睫毛在眼下投出小小的阴影。
深夜十一点，监控室的蓝光里，顾廷深指尖敲着桌面。
屏幕上，周明远猫着腰溜进设计部，西装裤腿蹭过门框时皱成一团。
他先扯下领带捂住口鼻，又摸出一把小起子撬苏棠的抽屉——动作比白天给新员工培训时笨拙十倍。
“终于忍不住了。”顾廷深勾了勾嘴角，转头对保安队长说，“等他碰那个文件夹再动手。”
周明远的指尖刚触到“物料清单”，门“砰”地被撞开。
两个保安冲进来反扣住他的手腕，领带“啪”地掉在地上，露出他涨得紫红的脸：“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是设计总监！”
“凭这个。”顾廷深的声音从监控室传来。
周明远抬头，正看见墙上的监控屏里，自己撬抽屉、翻文件、把一张纸塞进西装内袋的画面，“顾氏的监控，二十西小时无死角。”
次日早会，高管会议室的投影仪亮得刺眼。
周明远的脸在大屏幕上扭曲成一团，他盯着自己鬼鬼祟祟的身影，喉结动了动，突然笑了：“顾总，我认。”他扯松领带，“从陆思瑶找我合作污蔑苏棠，到伪造采购单，都是我主使的。”
苏棠坐在顾廷深下首，看着周明远鬓角的白发被灯光照得发亮。
这个总说“年轻人要懂规矩”的设计总监，此刻像被抽了脊梁骨的螳螂。
“为什么？”她问。
周明远的目光扫过她颈间的银锁，又迅速移开：“我嫉妒。”他扯了扯嘴角，“你才二十三岁，就能用苏绣让顾氏高定秀场爆满。而我做了十年设计总监，最得意的作品不过是给某个明星做的晚礼服。”他突然凑近苏棠，声音发哑，“你知道吗？那件神秘礼服是我师父的遗物，当年他说周家绣技不能断在我手里...可顾氏要的是流量，不是传承！”
“所以你就毁了它？”苏棠的声音冷下来，“用周家绣技做局，污蔑真正的传承者？”
周明远沉默了。
保安上前时，他突然从西装内袋摸出个皮质笔记本，“啪”地摔在桌上：“算我最后给你个线索。”
散会后，苏棠翻开那本笔记本。
内页边缘沾着咖啡渍，在某一页停住——“海外合作方：L女士，本月十五号，码头仓库。”字迹被水晕开，却依然清晰。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在“L女士”三个字上投下一片阴影。
苏棠捏着笔记本的手微微发紧，转身时正撞进顾廷深怀里。
他身上带着雪松香水的味道，低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需要我让人查吗？”
“不用。”苏棠仰头笑了，指尖轻轻戳他胸口，“我有个朋友，最会挖人底细。”她晃了晃笔记本，“先让沈青青查查这个L女士是谁。”
顾廷深挑眉，握住她的手揣进自己衣袋：“我等你。”
走廊尽头的电梯“叮”地一声开了，苏棠望着电梯里自己和顾廷深交叠的影子，忽然想起更衣室那枚“Z”字标记。
有些秘密，该浮出水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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