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玻璃幕墙斜斜切进顾氏顶楼秀场时，苏棠正蹲在试衣间地毯上，替模特调整裙角的苏绣牡丹。
金丝线在她指尖流转如活物，刚将最后一瓣花瓣的弧度固定，小夏的喘息声就炸在耳边："苏、苏姐！
陆思瑶带着人在T台罢工了！"
绣绷"哐当"砸在地上。
苏棠猛地起身，发尾扫过试衣镜，镜中映出小夏煞白的脸："她说...她说不给抄袭者走秀，现在所有签约模特都站在后台不肯换衣服，摄影组都傻在那儿了。"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苏棠攥着裙角的手微微发抖——三天前行业协会的举报信还没压下去，现在连模特都反水了。
她深吸两口气，转身时己敛了情绪："带我去。"
秀场后台的混乱比小夏描述的更甚。
二十几个模特或抱臂倚墙，或低头刷手机，陆思瑶踩着十厘米高跟鞋站在T台中央，红色礼服的裙裾像团燃烧的火。
见苏棠过来，她勾唇冷笑："苏设计师来得正好，我们姐妹几个商量过了，'山河故梦'这种抄袭作品，我们走出去要被同行笑掉大牙的。"
有模特附和着嗤笑，几个新人缩在角落不敢抬头。
苏棠的目光扫过人群，落在陆思瑶腕间那串翡翠手钏上——和周明远昨天戴的那串，是同一块料子雕的。
"陆小姐。"她声音清凌凌的，"抄袭案还在调查，顾氏法务部的律师函都还没发，您急着下结论，是比法院还权威？"
陆思瑶的指尖在腕间手钏上两下："我只信眼睛。
苏小姐的绣样和日本山田工坊的旧款，连牡丹花瓣的卷度都一模一样，当我们瞎？"
人群里响起细碎的议论。
苏棠注意到几个老模特的眼神开始动摇，她往前走两步，绣针在口袋里硌着掌心——那是顾廷深送的，尾端的海棠还带着体温。"各位如果担心名誉受损，现在退出我不怪。"她的声音突然软下来，"但'山河故梦'的绣样，每一针都是我在师父灵前发过誓的。"
陆思瑶的冷笑僵在脸上。
后台的空调突然嗡鸣着启动，穿堂风掀起苏棠的设计稿，一张绣样飘到陆思瑶脚边——那上面的牡丹，花瓣边缘用的是"虚实针"，是苏绣独有的技法，山田工坊的机器根本绣不出那种渐变。
"苏姐！"小夏突然拽她袖子，"周总监让我给您带话，说他在办公室等您。"
苏棠弯腰捡起绣样，指腹抚过针脚："麻烦告诉周总监，我现在没空。"她抬头看向模特们，"给各位十分钟考虑，愿意留的去换衣间，不愿意的...顾氏的合约违约金，法务部会联系各位。"
陆思瑶的脸色骤变。
苏棠转身时听见她对着手机压低声："周总，她不肯妥协。"
二十三楼总裁办公室。
顾廷深放下刚签完的文件，屏幕上跳出苏棠的消息："模特罢工，可能和周明远有关。"他指尖在桌面轻叩两下，秘书敲门进来："周总监的助理说，今早有人往模特群里发了苏小姐和山田健次的'合影'。"
"合影？"顾廷深挑眉。
秘书递上平板，照片里苏棠站在博物馆展厅，背景是山田健次的浮世绘——那是上个月苏绣非遗展，山田作为日方代表来交流，记者拍的大合影。
"有意思。"顾廷深勾了勾唇，"让公关部把当天的采访录像剪出来，重点剪苏小姐说'苏绣技法容不得半点偷'的部分。"他顿了顿，给苏棠回消息："你决定怎么做我都支持。"
设计部会议室的投影仪明灭着。
苏棠站在幕布前，身后是放大的模特合约条款："陆思瑶签的是对赌协议，违约金够她赔三年。
但现在闹上法庭，秀场延期的损失更大。"
"那怎么办？"新来的小李抓头发，"总不能真让她们走。"
"我们不等她们妥协。"苏棠关掉投影，目光扫过众人，"换模特。"
会议室霎时安静。
江雨薇抱着笔记本抬起头，眼底有探究："现在上哪儿找能撑高定的模特？
国际超模至少要提前三个月预约。"
苏棠打开手机，翻出昨晚刷到的一组照片："不是超模也行。"屏幕上是几个穿职业装的女性，站在写字楼前笑——林婉秋是律师，韩梅是小学老师，她们的身材或许不够标准，但眼里有光。
"素人？"小李瞪圆眼睛。
"对，素人。"苏棠点开林婉秋的社交主页，"她身高168，和样衣模特数据吻合。
更重要的是..."她指着照片里林婉秋领口别着的苏绣胸针，"她关注苏绣三年了，上个月刚捐钱给非遗工坊。"
江雨薇凑过来看，喉结动了动："她们...真的能走秀？"
"走秀不是比腿长。"苏棠关掉手机，"是传递衣服的灵魂。
'山河故梦'讲的是女性从青涩到坚韧的成长，职业女性比超模更有说服力。"
深夜十一点，苏棠蜷在沙发上给沈青青打电话："青青，我需要三十个素人，明天早上九点前到顾氏。"
"祖宗！"电话那头传来翻纸的声音，"你当我是模特中介？"
"你不是开了个职场女性社群吗？"苏棠揉着发顶，"求你了，我给你当三个月免费绣娘。"
沈青青沉默两秒："发我样衣数据。
对了，林婉秋昨天还在群里问苏绣课程，我帮你联系她。"
挂掉电话，苏棠摸出顾廷深送的绣针。
针尾的海棠在月光下泛着暖光，便签上的字被她看了无数遍："给苏绣的苏，海棠的棠。"她突然笑了，对着窗外的夜色轻声说："这次，我要给你看真正的惊喜。"
晨光再次漫进秀场时，试衣间里飘着此起彼伏的惊叹。
林婉秋摸着裙身上的缠枝莲，眼睛亮得像星子："苏老师，这针脚...我奶奶以前也绣过。"
韩梅转了个圈，鱼尾裙的摆幅刚好扫过地面："原来高定不是只能挂在玻璃柜里。"
苏棠靠在门框上看她们。
林婉秋的律师袍换成了月白绣衫，韩梅的运动裤换成了墨绿鱼尾裙，她们的腰或许不够细，肩或许不够平，但当林婉秋摸着裙上的并蒂莲说"像我和客户谈成第一个案子那天"，当韩梅抚着袖口的竹纹说"像我第一次站上讲台"，苏棠突然懂了师父说的"绣品要沾人气"。
"咔嚓——"
摄影师的快门声惊得林婉秋一颤。
她慌乱看向苏棠，却见对方眼里泛着水光："别紧张，你现在的样子，就是'山河故梦'最好的注解。"
后台的混乱不知何时散了。
陆思瑶带着模特们站在门口，望着试衣间里的素人，脸上写满错愕。
江雨薇抱着笔记本走过来，轻声说："苏棠，你赢了。"
二十三楼，周明远捏着助理送来的临时模特名单，目光停在"林婉秋"三个字上。
他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查林婉秋的社会关系...对，重点查她那个当法官的舅舅。"
挂掉电话，他对着窗外的晨光笑了："看来，我得加把火了。"
试衣间里，林婉秋攥着裙角的手还在抖。
苏棠刚要上前安慰，小夏举着手机冲进来："苏姐！
微博热搜爆了！
#素人模特撑场顾氏高定# 己经第一了！"
林婉秋的手机同时震动。
她点开私信，是妈妈发来的视频——七十岁的老太太坐在藤椅上抹眼泪："妞妞，你穿那身红衣裳，像极了你外婆嫁人的时候。"
她突然不抖了。
后台的落地钟敲响九点，秀场导演举着喇叭喊："第一次走台排练，全体准备！"
林婉秋深吸口气，跟着苏棠往T台走。
她不知道，此刻有双眼睛正盯着她——周明远办公室的监控屏幕里，她的每一步都被记录，而屏幕下方的倒计时，刚刚跳到"7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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