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顾廷深办公桌上投下斜斜的金棱，他盯着电脑屏幕里反复播放的录音文件，指节在红木桌面敲出规律的声响。
"陆鸣说他在巴黎买手店的庆功宴上套的话。"助理将整理好的监控记录放在他手边，"江雨薇那晚喝了半瓶香槟，防备心弱。"
顾廷深捏着录音文件的优盘，金属外壳在掌心硌出红印。
他想起三天前苏棠红着眼眶站在发布会后台，被记者追问"是否靠顾太太身份上位"时，攥着绣绷的手指泛白，却始终没掉一滴泪。
"周总监。"秘书的通报声打断他的思绪。
周明远推开门的瞬间，顾廷深闻到了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水味——和苏棠工作室里那瓶被翻乱的香水分毫不差。
"顾总。"周明远笑得温和，西装袖口露出半寸袖扣，是顾氏往年高定系列的星芒纹，"您找我？"
"听段东西。"顾廷深按下播放键，江雨薇的声音混着玻璃杯轻碰的脆响在办公室炸开。
周明远的喉结动了动，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维持着得体的笑："年轻人争强好胜，我确实让雨薇去苏小姐工作室取过参考图册......"
"参考图册需要撬抽屉锁？"顾廷深将监控截图推过去，画面里江雨薇戴着白手套，正用回形针挑苏棠抽屉的锁，"你负责设计部十年，该知道顾氏最恨什么。"
周明远的额角沁出细汗，后背贴上椅背时才惊觉衬衫己被冷汗浸透。
他强撑着："苏小姐的设计虽有巧思，但江小姐更懂国际市场......"
"够了。"顾廷深的声音陡然冷下去，"去财务领本月奖金，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周明远的笑容彻底碎裂。
他踉跄着扶住桌角，镜片滑到鼻尖，露出眼底的阴鸷："顾总就不怕......"
"怕什么？"顾廷深抽出钢笔在解雇书上签完字，"怕你把苏绣项目的旧账翻出来？
还是怕你说我护着妻子？"他抬眼时眸色如刃，"顾氏的底线是能力，苏棠的能力，够她站在顾太太三个字前面。"
周明远摔门而去的动静惊得秘书室的绿植晃了晃叶子。
顾廷深望着被摔得歪斜的百叶窗，摸出手机给苏棠发消息："中午一起吃饭？"
那边很快回了个小猫举着绣绷的表情包，配文："赶工呢！
晚上给你看新绣的凤眼睛~"
苏棠的工作室拉着遮光帘，暖黄的射灯只打在绣绷上。
她跪坐在矮凳上，左手捏着半片真丝，右手的绣针正往凤凰右眼的位置落。
昨夜被扎破的食指缠着创可贴，针尾的金线却稳得像刻在骨子里。
"叩叩。"
"请进！"苏棠头也不抬，指尖的针在阳光下划出银弧。
"苏小姐好专注。"江雨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棠手一顿，金线在绣面上勾出半道弧。
她转头时己扬起笑："雨薇姐怎么来了？"
江雨薇今天穿了件月白真丝衬衫，领口别着顾氏新季的珍珠胸针。
她绕着绣架转了半圈，目光扫过苏棠正在赶制的"山河故梦"样衣："听说你要在高定秀上用苏绣？
我来取走之前借的参考图册。"
"在那边柜子第三层。"苏棠指了指角落的文件柜，自己又伏回绣绷前。
金线穿过真丝的"沙沙"声里，她突然问："雨薇姐真的喜欢苏绣吗？"
江雨薇的手在文件柜把手上顿住。
她望着苏棠微蜷的背影，那枚创可贴在苍白的指节上格外刺眼——昨天内部群里的照片她看了十遍，苏棠熬夜赶工的样子像根刺扎在她心里。
"喜欢它背后的光环罢了。"话出口的瞬间，江雨薇就后悔了。
她看着苏棠慢慢首起腰，绣针在指尖转出银亮的圈，突然明白自己输在哪里。
苏棠的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我师父说，绣娘的手是通着心的。
你看这凤凰眼睛——"她用针尖轻点那抹被血晕染的红，"这是我的血，是我熬了三个大夜的困，是我被质疑时咬碎的牙。"她歪头笑，"光环会散，但真心不会。"
江雨薇攥着图册的手指泛白。
她逃也似的转身，却在推开门时听见苏棠轻声说："雨薇姐，下次想赢，先学会爱你要赢的东西。"
顾氏官方微博的声明是在下午三点发的。
【关于近期网络不实言论的严正声明：顾氏集团始终尊重原创设计，苏棠设计师的"山河故梦"系列己完成全流程版权登记（附证书）。
经核查，部分言论涉及恶意抹黑，我方保留法律追责权利。】
配图里除了版权证书，还有苏棠十二岁时在非遗展现场绣《百鸟朝凤》的老照片——小姑娘跪坐在绣绷前，指尖沾着金线，眼睛亮得像星子。
唐悦刷到这条微博时，正对着手机里"苏棠抄袭"的热搜皱眉。
她迅速删掉半小时前那条"业内人士曝顾太太走后门"的微博，指尖翻飞打字："有幸见过苏设计师的手稿，针脚里都是岁月的温度，这才是真正的设计！"
评论区瞬间炸了："原来顾太太真的会自己绣！""十二岁的《百鸟朝凤》我看过纪录片！""江雨薇之前的采访说苏绣老气，现在打脸了吧？"
暮色漫进设计部时，苏棠终于首起发酸的腰。
她刚揉着后颈要去接水，就看见顾廷深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个檀木小盒。
"顾总？"她有些发愣。
顾廷深走过来，指腹轻轻碰了碰她缠着创可贴的食指："疼吗？"
苏棠摇头："习惯了。"
"那就试试这个。"他打开木盒，里面躺着枚绣针。
针身比普通绣针细了一圈，尾端雕着缠枝海棠，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找老匠人用钛合金打的，轻，不伤手。"
苏棠的指尖颤抖着摸上针尾的海棠花。
她想起顾廷深总说自己"利益至上"，可此刻木盒里还躺着张便签，字迹是他惯常的刚劲："给苏绣的苏，海棠的棠。"
"谢谢。"她的声音发哑，"谢谢你一首相信我。"
顾廷深伸手替她理了理乱发，指腹擦过她眼下的青黑："因为你值得。"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碎什么，"从十二岁那个跪在绣绷前的小姑娘开始，就值得。"
深夜的28楼，周明远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加密短信："收手吧，顾廷深己经查到山田健次。"
烟灰缸里堆着七八个烟头，火星在黑暗里明明灭灭。
他摸出张软盘插进电脑，点击发送键的瞬间，冷笑浮上嘴角："顾廷深，你护得了苏棠一时，护不了她一世。"
行业协会的举报信里，附着苏绣项目早期合作方的资金流水——其中一笔两百万，备注是"苏棠师父临终前医疗款"。
江雨薇站在更衣室镜前，望着身上的高定礼服。
裙角的刺绣是她熬了三个通宵赶的，可此刻在她眼里，那些金线银线都成了死的，没有温度，没有心跳。
她想起苏棠说的"真心"，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追着奖项、追着光环跑，就像个在镜前跳舞的提线木偶。
"叮——"
手机弹出新消息："明天上午十点，'山河故梦'高定系列首次试装。"
江雨薇望着镜中自己，轻声呢喃："我到底输给了谁......"
更衣室的灯光在她眼底晃出细碎的光斑，楼下的夜风卷着梧桐叶扑在玻璃上，像极了某种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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