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戴高乐机场的玻璃幕墙外，深秋的风卷着金黄的梧桐叶打着旋儿。
苏棠握着登机牌的手指微微发暖——那枚丝绒盒还在随身包里，顾廷深的体温似乎透过盒面渗进来。
"苏小姐。"
熟悉的雪松香气裹着凉意漫过来。
苏棠转身时，顾廷深正解着西装袖口的纽扣，露出一截肌理分明的手腕，袖扣在晨光里泛着幽蓝的光。
他另一只手捏着个黑丝绒小盒，盒盖半开，一枚胸针静静躺着。
是凤凰的羽毛。
金丝缠绕的羽梗上，用极细的银线绣着渐变的鳞羽，最末端缀着粒极小的东珠，像一滴将落未落的晨露。
苏棠指尖刚要触碰，就被顾廷深扣住手腕，带着她转向自己。
"别动。"他的呼吸扫过她耳尖，温热的指腹压在她锁骨上方，"歪了。"
胸针别进真丝衬衫的瞬间，苏棠听见自己心跳如擂。
顾廷深的手指在她衣襟上停留了三秒，才缓缓收回。
他望着她的眼睛，瞳孔里映着机场的穹顶灯，像落了星子："三年前顾氏收购米兰高定时装周，我在后台见过一位老绣娘。
她绣的并蒂莲被外国设计师改成大丽花，缝在高定裙上。"
他喉结滚动，声音低了些："她蹲在后台哭，说那是她师父传给她的'绕线诀'，用了三十年。"
苏棠忽然明白这枚胸针的重量。
顾廷深替她理了理垂落的发丝，指尖擦过她腕间的银镯："我相信你会让世界看到，真正的东方美学不是任人裁剪的布料，是从骨血里长出来的花。"
登机广播响起时，苏棠攥着丝绒盒坐进商务舱。
舷窗外，顾廷深的身影越来越小，却始终保持着抬头的姿势，像座沉默的碑。
她摸了摸衣襟上的胸针，凤凰羽毛贴着皮肤，烫得人心颤。
巴黎国际会议中心的水晶灯亮得刺眼。
苏棠刚迈进会场，就听见后排传来轻笑："我还以为能看见旗袍配马面裙呢，原来和我们穿得也差不多。"
是周若雪。
她倚在香槟塔旁，酒红色鱼尾裙开衩到大腿根，颈间的钻石项链晃得人眼疼。
见苏棠望过来，她举起手机晃了晃，屏幕上是刚发布的文章标题：《苏棠？
不过是顾氏推出来的文化傀儡》。
"国际视野不是绣几朵牡丹就能有的。"周若雪端起酒杯，红指甲敲了敲杯壁，"等下演讲时，希望苏小姐别让我们睡着。"
会场逐渐坐满。
苏棠站在后台看提词器，指尖无意识着胸针。
法国奢侈品牌总监皮埃尔正和意大利非遗协会会长说话，瞥见她时挑了挑眉："听说您的设计灵感全来自老绣样？
这很浪漫，但......"他摊开手，"不够现代。"
镁光灯亮起的瞬间，苏棠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的展台。
玻璃展柜外是此起彼伏的"买的""抄袭"，她握着绣绷坐了六个小时，血珠渗进丝线，反而染出比金线更艳的凤羽。
"各位。"她对着话筒微笑，眼尾微微上挑，"你们看过真正的苏绣吗？"
投影仪亮起的刹那，会场一片抽气声。
三米长的《百鸟朝凤》刺绣铺在展台上，金丝银线在灯光下流转，最中央的凤凰眼尾用了"打籽绣"，每粒籽都圆得像要坠下来。
苏棠拿起绣绷，细针穿过真丝底料的声音清晰可闻："这是'盘金绣'，需要将金线劈成六十西分之一毫米的细丝。"
"这是'双面绣'，正反两面图案相同，针脚却不能重叠。"她转动绣绷，背面的孔雀羽翎同样鲜活，"我师父说，苏绣不是绣在布上，是绣在心里。"
大屏幕切换成纪录片片段。
老绣坊的木梁下，白发绣娘戴着老花镜穿针，年轻学徒趴在案前数经纬线，阳光透过纸窗，在绷架上投下细碎的金斑。
"这不是服装设计。"法国评委让·雷诺突然站起来，蓝眼睛亮得惊人，"这是文化的重生！"
掌声如潮涌来。
皮埃尔冲她竖起大拇指，意大利会长举着手机录个不停。
周若雪的酒红色裙摆缩在角落，杯中的香槟泛起涟漪。
苏棠按下遥控器，画面切换成加密文件截图。"各位可能不知道，我曾被诬陷抄袭。"她声音冷了几分，"但调查显示，所谓'原创设计'来自一个专门抹黑非遗传承人的联盟。"
投影上跳出银行流水单，最末一行的汇款人姓名让周若雪猛地站起："你这是......"
"林婉如女士的私人账户，每月向联盟转账五十万。"苏棠截断她的话，"而周主编的杂志，正是联盟最大的舆论出口。"
会场炸开锅。
周若雪的脸白得像张纸，手包"啪"地掉在地上，口红、粉饼滚了一地。
她弯腰去捡，却撞翻了椅子，高跟鞋声急促地往门外逃去。
"她们不是反对创新。"苏棠望着她的背影，声音清亮，"是害怕被真正的传承替代。"
颁奖环节的音乐响起时，苏棠接过"年度非遗文化大使"的奖杯。
台下，顾廷深站在最前排，西装革履，却笑得像个少年。
他冲她比了个"很棒"的手势，眼尾的细纹里全是光。
"这是我送给你和顾氏的礼物。"她对着镜头笑，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他身上，"但更重要的是——"她举起奖杯，"这是送给所有手艺人的礼物。"
深夜，巴黎第七区的酒店里。
林婉如站在落地窗前，手机贴着耳朵，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萧然，我要见你。
苏棠己经动了顾廷深的逆鳞......"她望着楼下街道上相拥的情侣，嘴角扯出冷笑，"但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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