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的指尖在发送键上悬停了三秒，最终重重按下。
屏幕的蓝光映得她眼尾泛红，腕间的银镯随着手臂的动作轻轻碰了一下桌沿，“当”的一声，像极了师父临终前床头铜铃的轻响。
设计室的空调突然发出嗡嗡声，她后颈冒出一层薄汗。
顾廷深站在她身旁，西装袖扣蹭过她的发梢，带来一股冷调的雪松香——他总是用这个味道的香水，说是能保持清醒。
“叮——”
新邮件的提示音让苏棠的肩膀猛地一颤。
顾廷深的手掌及时覆上她的后颈，指腹轻轻揉了揉，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猫。
她盯着屏幕上突然弹出的发件人“萧然”，喉结动了动，鼠标点击下去的瞬间，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
邮件正文只有一行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因为你站在了本该属于我的位置。”
苏棠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三年前顾老爷子书房里的那页旧报纸突然在眼前清晰起来——“顾氏收购星澜设计，主设计师萧然现场撕毁高定稿，称‘资本会吞噬艺术’。”当时她只把这当成一条商业新闻，此刻才惊觉那行小字下面的照片：一个穿着墨绿衬衫的男人攥着碎稿，眼尾泛红，像一头困兽，和现在邮箱里这个充满恨意的名字如出一辙。
“他在报复顾氏。”顾廷深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指节抵着她后颈的穴位轻轻按压，“而你成了最锋利的靶子。”
苏棠忽然笑了，那笑容带着一丝凉意和锐利：“所以他选我，是因为我是顾氏的软肋？”她转头看向他，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他的下颌投下金色的光斑，“还是因为……我真的威胁到他了？”
顾廷深低头与她对视，瞳孔里映着她泛红的眼尾。
他伸手把她散下来的碎发别到耳后，指腹擦过她发烫的耳垂：“前者是他的愚蠢，后者是你的本事。”他抽出手机按下快捷键，“沈青青，联系国内顶尖的网络安全公司，半小时内到顾氏。”
电话那头传来沈青青咋咋呼呼的回应声，苏棠能想象出她此刻的模样——咬着吸管从市场部冲出来，高跟鞋敲得走廊咚咚响，发梢还沾着刚才泡咖啡时溅起的奶泡。
二十分钟后，设计室的玻璃门被撞开。
沈青青举着手机冲了进来，发圈歪在头顶，后颈贴着便利店的冷霜贴：“我联系了‘猎网’的陈总，他说联盟用的加密系统是楚瑶开发的——那女的以前是数字建模圈的天才，三年前突然销号了。”
技术部的小王抱着三台笔记本跟了进来，额角还沾着刚才跑楼梯时的汗珠：“顾总，我们黑进了联盟的临时服务器，截到了一段聊天记录！”他快速敲击键盘，投影屏上跳出几段乱码，“看这个时间戳，三天前楚瑶说‘AI模型己经能90%复刻苏棠的针脚走向，连她惯用的缠针都能模拟’。”
苏棠盯着屏幕上反复出现的“苏棠”两个字，喉间泛起苦涩。
她想起上周被污蔑抄袭时，对方拿出的设计稿针脚确实和她的习惯极为相似——原来不是巧合，是有人在背后用最卑劣的方式，复制她的灵魂。
“找到她。”顾廷深的声音像一把冻过的刀刃，他抽出钢笔在便签上写下一串号码，“我的私人调查员在城郊蹲了三天，楚瑶今晚九点会去旧仓库取设备。”他把便签推给苏棠，指腹敲了敲纸角，“要一起去吗？”
苏棠扯了扯嘴角，把银镯往腕上推了推：“我倒想看看，是什么样的手，能复制我的绣品。”
晚上八点五十分，旧仓库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
顾廷深的迈巴赫停在巷口，苏棠隔着车窗望着仓库二楼忽明忽暗的灯光，手心沁出薄汗。
副驾上的顾廷深突然握住她的手，把温热的怀表塞进她掌心——那是他祖父留下的老物件，刻着“慎行”二字。
“我在外面等。”他降下车窗，夜风掀起他西装的领口，“五分钟内没动静，我就冲进去。”
苏棠推开车门，鞋底碾过地上的碎玻璃。
仓库的铁门虚掩着，她侧耳听见里面传来键盘的敲击声。
推开门的瞬间，那个穿着灰色卫衣的女人猛地转头，发绳崩断，栗色长发披散下来——正是资料里楚瑶的照片，只是眼下乌青，像被抽干了所有生气。
“你是来抓我的？”楚瑶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她把笔记本往身后藏，“顾氏派你来立牌坊？”
苏棠没有说话，蹲下来捡起她脚边的设计稿——是一幅未完成的《牡丹亭》，针脚稀疏却带着一股灵气，和她被抄袭的那些死板仿作截然不同。
“这是你自己绣的？”她举着稿纸问道。
楚瑶的瞳孔颤抖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眼泪却跟着滚落下来：“三年前我也有自己的工作室，做数字刺绣建模。后来被人抄袭了核心代码，赔了三百万。”她扯了扯卫衣袖口，露出手腕上的疤痕，“他们说加入联盟能报仇，我就来了……可我没想到，要报复的人是你。”
苏棠的手指轻轻抚过稿纸上的金线，那是她师父教过的“盘金绣”技法，市面上早没几个手艺人会了。
“我十二岁时，有人说我师父的《百鸟朝凤》是买的。”她抬头看着楚瑶，眼尾还带着上午的红晕，“我在展台上绣了半米长的凤羽，线穿进手指三次，血渗进丝线里，反而比金线更亮。”
楚瑶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苏棠把稿纸递过去：“你看，我们都被偷走了最珍贵的东西。但你知道我师父临终前说什么吗？”她摸了摸腕间的银镯，“她说‘守心’，不是守着仇恨，是守着让世界看见我们的本事。”
仓库外传来警笛声。
楚瑶盯着苏棠腕上的银镯，突然抓起那幅《牡丹亭》塞进她怀里：“里面有联盟的加密密钥，在第三朵牡丹的花蕊里。”她抹了把脸，“他们说你是顾氏的提线木偶……可你眼里有光，和我当年一样。”
两小时后，顾氏顶楼的会议室。
落地窗外的霓虹灯把顾廷深的侧脸照得明暗交错，他把一沓资料拍在桌上，封皮上印着“林婉如关联账户”：“董事会的那些老家伙总说我护短，现在让他们看看，动苏棠的代价。”
苏棠翻着资料，在某一页停了下来——林婉如的私人账户每月给联盟转五十万。
她合上文件夹，抬头时正好撞进顾廷深的视线，他眼里的冰碴子早己融化，弥漫着一丝暖融融的光：“接下来，该你了。”
凌晨三点，苏棠回到公寓。
玄关的邮箱里塞着一个烫金信封，她拆开的瞬间，巴黎的枫叶香混着油墨味涌了出来——国际时尚协会邀请函，烫金字体在月光下泛着蜜色：“诚邀苏棠女士以‘非遗创新代表’身份出席巴黎峰会。”
她捏着邀请函靠在门上，腕间的银镯轻轻晃动。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极了师父临终前，用最后一丝力气给她戴上银镯时的耳语：“小棠啊，你的绣品，要让全世界看见。”
而此刻，她终于听见了，世界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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