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晨光透过酒店窗帘的缝隙，在苏棠的手背上投下一道金线。
她蜷缩在沙发里，LV的合作邀约打印件被揉成了纸团，随后又被她慢慢展开抚平。
许婷端着咖啡走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对着“不得代表任何中国企业或品牌”这行小字轻笑，眼角还挂着昨夜激动留下的泪渍。
“苏小姐，”许婷把咖啡放在茶几上，手指无意识地着手机壳边缘——那是顾廷深特意让人定制的，印着顾氏与苏绣的双logo，“顾老夫人半小时前给我打了电话。家宴定在今晚七点，说是要为您接风。”
苏棠的手指在“全球巡展”这西个字上停住了，突然抬起头问道：“许特助，你说顾老太太知道我收到LV的邀约吗？”
许婷被问得一愣，随即想起顾廷深总说苏棠“看着像一团软棉花，实则心里透亮”。
她垂眸轻笑：“顾老夫人今早让我送了一份《苏绣当代传承白皮书》到您的房间，我猜……她或许想先听听您的想法。”
当顾宅的雕花铁门在暮色中缓缓打开时，苏棠闻到了熟悉的檀木香。
客厅的水晶灯下，顾老太太正握着韩秋月的手交谈，看见她进来，老太太颤巍巍地想要起身，被苏棠快步上前扶住：“奶奶，您坐好。”
韩秋月的目光在她手腕上那串用苏绣编织的平安扣上绕了两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小棠啊，我今早看新闻，LV的邀约条件可真是优厚。全球巡展、独立品牌、自由创作权……多少设计师挤破头都求不来这样的机会。”
苏棠帮老太太调整了靠垫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沙发扶手上的苏绣锦缎——那是她上个月陪老太太挑选的纹样。
“韩姨说的这些，顾氏也给过我。”她抬起头时，目光清亮得如同穿过水晶灯的光线，“上个月顾氏给苏绣工作室拨了三百万专项基金，上上个月让我主导高定系列，再上个月……顾总亲自陪我去苏州寻找老绣娘。”
韩秋月的茶盏在茶几上轻轻碰响：“可顾氏毕竟是商业集团，万一哪天他们觉得苏绣不赚钱了……”
“奶奶。”苏棠突然握住顾老太太的手，“您还记得三年前您说过，要让苏绣在顾氏的展柜里成为传家宝吗？现在巴黎时装周上，观众举着手机拍摄凤凰裙摆上的滚针绣，说这是‘会呼吸的东方美学’。”她转向韩秋月，嘴角温柔地上扬，“顾氏给我的，从来不是钱。而是让苏绣从玻璃柜里走出来，活在每一件高定礼服上，活在年轻人的手机屏保里，活成……我的家。”
顾老太太的眼眶红了，颤巍巍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好。”韩秋月的手指绞着帕子，最终没有再说话。
家宴结束后，苏棠在玄关换鞋时，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赵敏的名字跳了出来，备注是“顾氏董事会13席”。
她接起电话，那边立刻传来压低的声音：“苏设计师，我在顾宅后巷的咖啡馆等您，有些合作事宜想单独和您谈谈。”
咖啡馆里的冷气开得很足，苏棠裹紧外套坐下时，看见赵敏面前摆着一份拟好的合同。
“如果您退出顾氏管理层，”赵敏把合同推过来，金镯子在桌面上划出细微的声响，“董事会可以支持您成立个人工作室，资源倾斜、股份分红……都比现在更优厚。”
“赵董事觉得，我为什么要退出呢？”苏棠没有碰合同，反而托着下巴微笑着问，“是觉得顾氏给我的平台不够大，还是……怕我在顾氏太耀眼？”
赵敏的脸瞬间涨红：“我是为你好！顾氏内部派系复杂，你一个设计师夹在中间……”
“赵董事当初收购顾氏股份的时候，可没说怕派系复杂。”苏棠突然翻开合同，在“独立工作室”几个字上敲了敲，“您看，这里写着‘工作室盈利的30%归董事会’。赵董事，您愿意放弃顾氏股份，换取一个真正独立的工作室吗？”
赵敏的喉结动了动，最终把合同收进公文包时，指甲几乎掐进了皮质里：“苏设计师果然……和传闻中一样聪明。”
“不是聪明，是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苏棠起身时，咖啡杯底压着的纸巾被带了起来，露出她刚写的一行字——“顾氏是根，苏绣是叶，根稳了，叶才能往天上长”。
离开咖啡馆时，夜色己深。
苏棠刚走到巷口，就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停在路灯下。
顾廷深靠在车边，西装领口解开了两颗纽扣，看见她后立刻首起身子，目光扫过她发梢沾染的咖啡渍，低声笑了起来：“怎么，和董事博弈还受伤了？”
苏棠扑进他的怀里，闻到了熟悉的雪松香水味。
他的手顺着她的背部慢慢安抚着，仿佛在抚平她所有的疲惫。
“今天许婷把LV的邀约转发给我了。”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声音闷闷的，“我本来想等你回来大吵一架，问你为什么不先和我商量。”
“那现在呢？”苏棠仰起脸问道。
顾廷深低下头，吻去她眼角的细汗：“现在我想告诉你，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就算你要带着苏绣单飞……”
“我早就决定了。”苏棠用手指堵住他的嘴，“这一生，只做顾太太。”
顾廷深的呼吸停顿了一下，眼底翻涌的情感几乎要将她淹没。
他抱起她坐进车里，司机很识趣地将车开往海边别墅。
咸湿的海风裹挟着海浪声冲进落地窗时，苏棠窝在他的臂弯里翻看手机，突然坐首身子：“明天上午十点的媒体发布会，你陪我去吗？”
“当然。”他捏了捏她的耳垂。
发布会现场的镁光灯比巴黎的还要亮。
苏棠站在顾廷深身边，看着台下记者密密麻麻举起的话筒，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在非遗展上，她也是这样被无数质疑的目光包围着。
“苏设计师，请问您是否拒绝了LV的邀约？”
“不是拒绝。”苏棠接过顾廷深递来的话筒，“我将以顾氏设计师的身份继续创作，LV的合作会在‘顾·苏绣’联名系列下进行。这不是妥协，是让苏绣站在顾氏的肩膀上，走向更广阔的世界。”
镜头扫过观众席时，赵敏正低头翻看手机，再抬头时朝她轻轻点了点头。
顾廷深的手指悄悄地勾住她的小指，在台下无人注意的角度。
散场时，助理递来手机：“苏小姐，您的私人号码有未接来电。”
苏棠滑动屏幕，最新的一条信息跳了出来——“顾总病情恶化，需紧急手术。”
发件人备注是“张医生”。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停住了，抬头看向几步外正和记者握手的顾廷深。
他侧过脸，朝她露出惯常的淡淡笑容，西装袖口露出的腕表闪烁着冷光，就像三年前他在苏绣展上买下《百鸟朝凤》时，递来支票的那只手。
海风突然灌进发布会场的落地窗，吹得她后颈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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