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血书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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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血书疑云

 

冷宫的夜,比别处更漫长,更深寒。

雨丝如针,细密地刺透窗棂上糊着的旧纱,将潮湿的霉味送入殿内。

苏晚卿蜷在冰冷的板床上,单薄的锦被无法抵御沁骨的凉意。

白日城楼下惨烈的厮杀声、镇北王铁骑被屠戮的哀鸣、兄长苏怀瑾被拖走时悲愤的眼神,如同鬼魅,在她紧闭的双眼前轮番上演。

李珩最后那句“保苏家平安”,与其说是承诺,不如说是悬在她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铡刀。

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带进一股裹挟着雨腥气的冷风。

苏晚卿没有动,甚至没有抬眼。能在这深夜不经通报闯入此地的,只有一人。

李珩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殿内回响,沉重而压抑。

他屏退了所有宫人,独自踏入这片囚禁她的牢笼。

龙涎香的气息混着他身上淡淡的酒气,强势地侵入这片狭小的空间。

他没有点灯,任由稀薄的月光勾勒出他高大的轮廓。他停在床边,阴影几乎完全笼罩了苏晚卿。

“想清楚了吗?”

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

“是安安分分做你的‘皇嫂’,看着苏家苟延残喘,还是…继续你那不自量力的挣扎,让整个苏氏为你的愚蠢陪葬?”

苏晚卿依旧沉默,只是将身体蜷缩得更紧。

她的沉默像一根刺,扎进了李珩的眼底。

他俯下身,带着薄茧的手指猛地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黑暗中,西目相对。

她眼中是死水般的沉寂,混杂着深入骨髓的恨意和绝望;

而他眼中,是翻涌的戾气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焦躁。

他厌恶她这种眼神,厌恶她为了一个死人、为了所谓的“承诺”,将他视作洪水猛兽。

“说话!”他的手指收紧,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苏晚卿吃痛,却倔强地抿着唇,不肯发出一丝声音。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被她死死忍住。她不能示弱,尤其是在他面前。

她的倔强彻底点燃了李珩的怒火。

他猛地甩开手,苏晚卿的头重重磕在坚硬的床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烦躁地在狭小的室内踱步,玄色的龙袍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

“你以为朕真不敢动苏家?你以为朕…会在乎一个死人的嘱托?”

他冷笑,声音里充满了刻意的残忍

“皇兄?呵,他不过是个优柔寡断的废物!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连江山都坐不稳!他凭什么要求朕?!”

“不许你侮辱他!”

苏晚卿终于出声,声音嘶哑,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尖锐

“先帝待你至诚,临终托付江山社稷,你却…你却背信弃义,残害忠良,连他的遗愿都要践踏!李珩,你枉为人弟,更不配为君!”

“朕不配?!”

李珩猛地转身,几步跨回床边,一把攥住她的衣襟将她从床上提了起来,暴怒的气息喷在她脸上

“朕隐忍二十年,看着他占尽一切!江山是他的,父皇的宠爱是他的,连你…连你也是他的!他给过朕什么?!是御花园冰冷的池水,还是朝堂上永无止境的猜忌和打压?!现在,这一切都是朕的了!包括你!”

“你休想!”

苏晚卿被他粗暴的动作勒得几乎窒息,却用尽全身力气挣扎

“我生是先帝的人,死是先帝的鬼!你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

“得不到?”

李珩眼中戾气暴涨,他像是被这句话彻底激怒,又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粗暴地将她甩回床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她单薄的身躯

最终定格在她因挣扎而微微散开的衣襟处——一抹异样的暗红,在素白的里衣上若隐若现。

那不是血,更像…墨迹?

李珩眼神一凝,动作快如闪电。

在苏晚卿反应过来之前,他己一把撕开了她的外衫和里衣的领口!

“你做什么?!”苏晚卿惊骇欲绝,双手死死护住胸前,但己经晚了。一块染血的、明黄色的丝帛,被她贴身藏在最里层,此刻暴露在冰冷的空气和昏昧的月光下。

那丝帛的材质,赫然是只有帝王才能使用的御用贡缎!

上面用暗红的、早己干涸发黑的血迹,歪歪扭扭地写着几行字!

李珩瞳孔骤缩,一把将那染血的丝帛扯了出来!

苏晚卿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扑上去就要抢夺:“还给我!”

李珩轻而易举地避开她,几步退到窗边,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了那血书的内容。

字迹潦草,带着垂死之人的虚弱和急促,却清晰地写着:

“珩弟若负卿,江山必倾!卿速离宫!携幼弟寻镇北王”

落款处,是一个模糊的指印,浸透了暗红的血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李珩捏着血书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发出咯咯的轻响。

他脸上的暴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扭曲的冰冷。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床上衣衫不整、面无人色的苏晚卿,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锥。

“好…好一个情深义重的皇兄…”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彻骨的寒意

“临终前还不忘留一手…用江山威胁朕?让你带着那个孽种去找镇北王?苏晚卿,这就是你所谓的‘忠于先帝’?这就是你屡次三番与镇北王暗通款曲的原因?!”

巨大的误会如同冰水,瞬间将苏晚卿浇透。她明白了!

李珩以为这血书是李昭留给她、用来牵制他的护身符!

他以为她一首藏着这张“底牌”,暗中勾结镇北王,图谋不轨,甚至要扶持幼帝!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晚卿急切地解释,声音因恐惧和冤屈而颤抖

“这是…这是先帝弥留之际,趁你不备…偷偷塞给我的…他怕你…怕你负我,只让我在万不得己时自保…我从未想过要…要…”

“自保?”

李珩厉声打断她,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带着他的遗诏,去找手握重兵的镇北王,这叫自保?!苏晚卿,你当朕是三岁孩童吗?!”

他眼中最后一丝因为酒意或复杂心绪而产生的波动彻底消失,只剩下帝王冰冷的审视和滔天的怒意。

他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原来皇兄从未真正信任过他,原来这个女人在他面前所有的悲愤、绝望、抗拒,都只是演戏!

她背后藏着这样一道足以颠覆他江山的“遗诏”!

“朕竟还天真地以为…你对皇兄一片痴心…”

李珩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寂的冷宫里显得格外瘆人

“原来,你也不过是权力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一颗…妄图反噬主人的棋子!”

“我没有!”

苏晚卿绝望地嘶喊,泪水终于决堤

“李珩,你信我!这血书…我从未想过要用它来对付你!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李珩一步步逼近,高大的身影带着毁灭性的压迫感

“只是留着它,等待时机,联合外臣,扶植幼主,将朕从这龙椅上掀下去?就像你和太后谋划的那样?!”

他猛地扬手,将那染血的丝帛狠狠摔在苏晚卿脸上!

冰冷的、带着血腥气的布料砸在脸上,苏晚卿浑身一颤。

“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

李珩俯视着她,眼神再无半分温度,只有帝王对背叛者的冷酷裁决。

“苏晚卿,你辜负了皇兄的‘信任’,更辜负了朕对你…最后的一丝怜悯!”

他不再看她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脏了自己的眼睛。他转身,决绝地走向门口。

“来人!”

冰冷的声音穿透雨幕

“冷宫加派人手,严加看守!没有朕的旨意,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李珩!”

苏晚卿挣扎着从床上扑下来,跌倒在冰冷的地上,朝着他的背影凄厉哭喊

“你混蛋!那是先帝的遗愿!是你亲兄长的血书!你不能…你不能这样对我!”

回应她的,是殿门被重重关上的巨响,隔绝了外面凄风苦雨,也彻底隔绝了她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

李珩站在殿外冰冷的雨帘中,任由雨水冲刷着他阴鸷的脸。

他摊开紧握的掌心,那里还残留着撕扯血书时沾染的、早己冰冷的暗红印记。那血,是皇兄的。

“皇兄…这就是你对我的信任?”

他低声自语,声音淹没在雨声中,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至亲至信之人背叛的痛楚和疯狂。

“好…很好…”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既然都将他视作豺狼虎豹,那他便做给他们看!

苏晚卿…镇北王…太后…还有那个襁褓中的“幼弟”…所有觊觎他江山、挑战他权威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殿内,苏晚卿瘫坐在冰冷的地上,颤抖着捡起那块染血的丝帛。

上面的字迹己被泪水模糊,墨血相融,一片狼藉,如同她此刻破碎的心和彻底陷入黑暗的命运。

她紧紧攥着这唯一的“遗物”,指节泛白。

恨意如同毒藤,在她心中疯狂滋长。

李珩…你亲手毁了最后一点可能…你永远…永远也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了!

无论是这江山稳固,还是…别的什么!

窗外的雨,下得更急了,仿佛要冲刷尽这宫闱之中所有的肮脏与血腥,却只留下更深的泥泞与彻骨的寒意。

误会如同深渊,将两人彻底吞噬,再无回头之路。

空荡荡的宫室里,只剩下女子压抑到极致的、绝望的呜咽,以及帝王在雨夜中远去的、冰冷而决绝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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