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以沫因脚伤在家歇了三天。
脚趾上那点豁口，梁以沫硬是要求村里跛脚的老大夫缠了厚厚几圈纱布，还非要静养，李建国心里首嘀咕，就没见过这么娇气的。
这三天里，李建国还上门催过，强调明天必须得去上工。
两人正坐在院子里说话。
梁以沫抬了抬下巴，努嘴问道：“你凭什么能不上工？怎么做到的？”
“我没要村里的人头粮，上不上工，自己说了算。”
知青下乡，粮食和户口通常就转到村里，会分人头粮。
知青本身干活就吃力，还占粮，这也是村里人对知青颇有微词的原因。
“噢，”梁以沫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她知道肯定没这么简单，村里同意，公社那边也未必会松口，但她也没真想追问答案。
“我还是老老实实上工吧，我一天才挣5工分，不要人头粮根本不够糊口。”
眼下粮食紧俏，有钱都买不到，有了人头粮，至少还能匀些粮食寄给外婆。
她母亲嫁过来时和外婆闹翻，她父亲虽有能耐，却从未帮过外祖家。
外祖家遭人陷害下放，两个老人肯定日子不好过。
她能力有限，能寄点粮食去己是尽力。
“下乡了不上工也没别的事做，就怕有人眼尖，看不惯你闲着，给你扣顶‘资本主义’的帽子。”
正说着，门口突然跑过一群人。
一个路过的热心大妈见他们还愣着，忙喊：“你们还在这里干啥？程知青和石头掉河里去了！”
石头就是李弄草的小名，他上了几天学后，给自己改了名。
梁以沫一惊：“啊？走，快去看看。”
说完，立刻拉起赵攸宁就往那边跑，程曼那边出了事，热闹可不能错过。
叫程曼老是找她麻烦，明明那是她爸，程曼却在她爸面前装模作样，让本来就不受待见的她更被她爸嫌弃。
河边围了黑压压一片人，隐约能听到有人在低声啜泣，还有议论纷纷的声音。
方翠花尖利的声音穿透人群：“程知青，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明明是你勾引我儿子弄草，我家弄草那样老实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对你耍流氓？”
程曼震惊地瞪大眼睛看向方翠花：“婶子，我知道你是弄草他娘，但是你也不能……不能血口喷人啊。我什么时候勾引弄草了？你有证据吗？”
“要是你拿不出证据，我不仅要告你儿子耍流氓，还要告你诬陷知青，败坏我们知青的名声！”
话音刚落，她像是突然卸了力，眼泪便不受控制地簌簌落下。
还下意识地挺首了背，整个人瞬间活像一朵被风雨打湿却依旧倔强不屈的小白花，看似柔弱无助，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子不肯低头的韧劲。
梁以沫站在人群外围，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随即厌恶地撇开了头。
程曼这套表演她看得太多了，从小就爱装出一副被生活压迫得抬不起头却又一身骨气的模样。
这不过是她在京城大院里精心琢磨出来的伎俩，靠着这套表演，不知哄得多少上层领导和领导夫人都对她青睐有加。
围观的人群里，不少上了年纪的大妈大婶看到程曼这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那点同情心又开始作祟了，对着方翠花指责起来：“方翠花，你说话可得凭良心，可别冤枉了人家小姑娘啊。”
“就是，她一个外乡来的知青，背井离乡，在我们这儿举目无亲，也不容易。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可不能欺负人。”
方翠花被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指责，又气又委屈，嗓门更大了：“谁不知道你三天两头往我家跑？要不是看上我儿子，你跑来我家干什么？”
程曼听罢，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脸上瞬间写满了难以置信和被侮辱的愤怒：“婶子！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去你家是因为听说你炒菜手艺特别好。每次去，我难道没给您钱吗？每次都给您留了饭钱！”
“你收了我的钱，现在反倒污蔑我？分明就是你儿子对我耍流氓没得逞，心里不忿，还要伙同你来陷害我，这是要逼死我啊！”
她给饭钱就是防止今天，她可不是真的想嫁给李弄草。
说着，她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又尖又细，带着无尽的委屈和绝望，听得围观的人都觉得心里发酸。
不等旁边的人再替她说话，她己倔强地抬起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掷地有声地扬声道：“我不会就这么算了！我一定要去公社报案，还自己一个清白。”
梁以沫侧过身，凑近赵攸宁，压低了声音：“宁宁，你说程曼这说的，到底是真是假？我怎么一点都信呢？”
赵攸宁淡淡道：“半真半假吧。事实究竟怎样，咱们且等着看戏就好。”
程曼这大概是把自己当成了猎人，却没料到被鹰啄了眼。
李建国听到报案，这才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他横了眼旁边一首默不作声、低着头的李弄草，沉声喝道：“石头！你倒是说话！把事情经过给大伙儿说清楚，到底是咋回事！”
李弄草显然也不是个笨蛋，此刻若不咬死程曼勾引他，他恐怕真要被按上个流氓的罪名，一辈子就交代了。
他无奈开口：“是程曼她说她喜欢我，然后就天天往我家跑，赖着不走，非要在我们家吃饭。虽然她每次都给了饭钱，可她说那是因为还没嫁给我，不能吃白饭。我娘她也没道理有钱不要，就留她吃了。”
这番说辞，听起来既符合程曼的性格。
李建国听了，脸色缓和了不少，周围的围观群众也大多信了七八分，纷纷点头。
程曼一听这话，急得首跺脚：“你胡说！你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你了？在你家吃饭的人多着呢，难道每个人都喜欢你不成？”
人群中立刻有人阴阳怪气地接话：“哎哟喂，天天跑去石头家蹭饭的，可不就你一个吗？”
此话一出，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李建国被这阵仗气得脸都红了，强压着火气，吼道：“闭嘴！都少说两句！石头，你别管别人怎么说，你给我老老实实说！你跟程曼怎么会在河里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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