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暮色还未褪尽，府邸的朱漆大门己在眼前。门房远远望 见车驾， 忙不迭推开铜环， 垂首跪迎。
我跨过门槛， 石阶上积着 几片未扫净的银杏叶，金灿灿的，像碎了一地的月光。秋风轻拂， 卷起几片叶子，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又缓缓落下。
我抬头望了望 天， 暮色中的云层厚重， 仿佛压在心头的思绪， 沉甸甸的。 正厅内灯火通明， 却静得出奇。
惠芯坐在雕花圈椅上，手中握着 一卷泛黄的《金刚经》， 烛光在她素净的襦裙上晕开一团暖色。 她的手指轻轻着经书的边缘，眼神却有些飘忽，仿佛心思并 不在经文上。 听见脚步声， 她倏然抬头， 眼底掠过一丝惶然， 又 迅速垂下眸子， 经书己被她捏出褶皱。她的指尖微微颤抖，似乎 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情绪。
" 阿玛 . . . . . . " 稚嫩的童声从屏风后传来。
三岁的旻宁探出半个身子， 锦缎小褂上绣着祥云纹，圆润的脸颊还沾着糕饼碎屑。他怯生生 地望向我， 忽然缩回屏风后， 只露出一只攥着布老虎的手。
喉头蓦地发紧。 出征前他尚在襁褓， 如今己会踉跄着躲我。惠芯 起身欲行礼， 被我一把扶住。她腕间的沉香佛珠滑落袖口，有些许凉意。她的手腕纤细，肌肤如玉， 触感冰凉， 仿佛她整个人都 被一层淡淡的寒意包裹着。
" 殿下瘦了。 " 她轻声说， 声音里带着一丝心疼。
她的目光在我脸 上停留片刻， 随即又垂下， 仿佛不敢多看。她的手指轻轻抚过我 的衣袖， 指尖微微颤抖， 似乎在确认我的存在。
夜宴摆得丰盛， 翡翠虾仁凝着冷霜， 蟹粉狮子头氤氲白汽。旻宁 被乳娘抱在膝头，始终不肯接我递去的蜜渍杨梅。他脖颈后淡青 色莲花胎记时隐时现，仿佛在诉说着某种隐秘的命运。惠芯的目 光时不时落在旻宁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乎欲言又 止。
更漏滴到三更时， 惠芯遣退了婢女。铜炉中沉水香袅袅升腾，她 卸下鎏金缠枝钗， 青丝如瀑垂落腰际。她的动作轻柔而缓慢，仿 佛在刻意拖延时间。烛光映照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她的眉眼间带着一丝疲惫， 却又透着一股坚韧。
" 旻宁后颈的胎记， " 她忽然开口， " 上月浴佛节， 德寿寺的方丈 说 . . . . . . 是累世修行的印记。 "
" 这是好事啊。 " 我微笑着看向她， 试图安抚她内心的不安。
她的 眉头微微蹙起， 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 这些日子，我总梦见琉璃佛塔。 " 惠芯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 " 塔 顶悬着十二盏长明灯，有女子的哭声在回廊飘荡。昨夜灯灭了一 盏， 我惊醒时， 旻宁的胎记竟泛着朱砂色。 " 她忽然握住我的手， 掌心沁着冷汗， " 殿下可信轮回之说？ "
《华严经》 躺在案头， 书页停驻在 " 一切众生， 皆具如来智慧德 相 " 。
我凝视她眼底摇曳的烛光，忽然想起马六甲海峡的月夜 ------ 彼时战舰划破漆黑海面， 瞭望台上水手哼着闽南小调： " 三生石 上旧精魂， 赏月吟风莫要论。 "
" 佛说无我相， 可若连 ' 我 ' 都是虚妄， " 我拾起经卷， 任夜风翻动 泛黄的纸页， " 这一世执念， 又该向何处安放？ "
纱帐落下时， 她发间的檀香与硝烟味纠缠不清。更深露重， 旻宁 的呓语穿透雕花隔扇， 混着木鱼般的更声。
惠芯蜷在我怀中，指 尖虚虚描摹我的胸口， 忽然低叹： " 方丈说， 执念化劫， 劫渡苍 生。 "
“今夜还是先让我来化解你吧。 ” 说罢我己略显粗鲁的将她压在 了身下。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我的胸膛，指尖带着一丝凉意，却又透着一股 温柔。 她的呼吸轻轻拂过我的脖颈，带着淡淡的檀香味，仿佛要 将我整个人包裹住。我低头看她，她的睫毛微微颤动， 眼底带着 一丝疲惫，却又透着一股坚定。她的手指在我的胸口轻轻画着圈， 仿佛在寻找某种慰藉。
" 殿下 . . . . . . " 她轻声唤我， 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 这些日子， 我总 是梦见你 . . . . . . 梦见你站在一片荒原上， 西周都是迷雾， 我怎么也 找不到你 . . . . . . "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仿佛在自言自语 。
我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感受着她发间的柔软与温暖。她的身体 微微颤抖，仿佛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情绪。我低头吻了吻她的额 头， 试图安抚她的不安。她的手指紧紧抓住我的衣襟，仿佛害怕 我会突然消失。
" 别怕， " 我轻声说道， " 我回来了。 "
她的身体微微一僵， 随即放松下来， 整个人依偎在我怀中。她的 呼吸渐渐平稳，仿佛终于找到了某种依靠。我轻轻抚摸着她的背， 感受着她身体的温度。
" 殿下 . . . . . . " 她轻声呢喃， 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 别再离开我 . . . . . . "
" 我不会离开你， " 我轻声回应，声音里带着一丝坚定， " 永远不会。 "
檐角铁马叮咚， 恍若梵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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