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车又停在路边，苏默玲从背包里掏出两桶泡面："老坛酸菜配海鲜，海陆双拼豪华套餐。"她撕开调料包，红油香气混着海风涌进鼻腔。陈潮生接过泡面时，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捕捞网留下的印记。
"吴经理给的图鉴你看了吗？"苏默玲叉起根香肠，眼睛盯着仪表盘上的导航，"珊瑚纲里的苍珊瑚和笙珊瑚，活体标本能卖五位数。三道湾深潭离陈家港才十公里，去年有钓友说见过这些珊瑚。"
车窗映出陈潮生咀嚼的侧脸，泡面热气在他墨镜上蒙了层白雾："沈叔说深潭底下有废弃的沉船，当年台风打沉的渔船，现在成了珊瑚礁核心区。"他想起父亲航海日志里的潦草笔记，"水深超过二十米，暗流多，以前村里禁止未成年人下水。"
"所以才要去探险呀！"苏默玲把空泡面桶塞进垃圾袋，方向盘猛地右打，房车拐上一条颠簸的沿海小路，"装备都在车尾，氧气瓶、水下摄像机、珊瑚采集夹——上次在程丽丽那儿顺的专业工具。"
下午三点半，三道湾深潭在眼前展开。三面环海的海湾像只巨大的海螺，海水由浅蓝渐变为墨绿，岸边礁石上布满潮间带生物，小螃蟹在岩缝间快速横走。陈潮生站在滩涂上，看着苏默玲蹲在房车后厢翻装备，橙色潜水服裹着的腰肢在阳光下格外纤细。
"帮我递下脚蹼。"她转头时，发梢扫过颈间的银鱼项链——那是上午在水族馆礼品店买的，"吴经理说珊瑚采集要留基部，不能整株挖，否则十年长不回来。"
两人在礁石后换装备时，苏默玲忽然指着陈潮生的潜水服笑出声："你这件都打着布丁，比沈叔的渔网还老。等淘宝到货啦，第一件事就是给你换全身碳纤维装备。"
海水漫过膝盖时，陈潮生打开水下对讲机："保持频道畅通，每十分钟在入水点汇合。遇到暗流就吹贝壳哨——"
"知道啦！"苏默玲对着面镜哈气，睫毛在镜片上投下蝶影，"你负责深水区勘探，我在浅礁区找小丑鱼。要是发现珊瑚，记得用摄像机拍下来。"
下潜的瞬间，阳光在海面碎成金箔。陈潮生看着苏默玲的脚蹼在水面打出浪花，橙色身影像条活泼的热带鱼，很快消失在五米深的珊瑚丛中。他调整呼吸，任由身体下沉，耳麦里传来自己均匀的心跳声，混着海水流动的低频震动。
水深十米处，海底地形突然陡峭。陈潮生感觉水流方向异变，本能地展开双臂，利用新获得的"感知"探测周围——这是自从吞下七彩神仙鱼后，他在深水区首次全力施展能力。眼前的水世界突然变得立体：左侧三米处的沙地下，埋着三簇正在发光的软珊瑚；正前方的礁洞里，五条金色神仙鱼正围成圆圈游动；而更深处的黑暗中，某种大型生物的轮廓若隐若现，体表的生物电信号像串闪烁的灯珠。
他打开胸前的探照灯，光柱扫过岩壁时，呼吸突然停滞——整面礁石上覆盖着罕见的苍珊瑚，管状骨骼呈银白色，在灯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更惊人的是，珊瑚丛中点缀着几簇笙珊瑚，红色枝状结构如海底火焰，正是吴经理图鉴上标注的"罕见观赏珊瑚"。
耳麦里传来苏默玲的呼喊："潮生！浅礁区发现公子小丑鱼群，带白条纹的！"她的声音带着兴奋的颤音，"有两条成鱼护着卵，我拍了视频，吴经理说这种野生配对能卖三万！"
陈潮生强迫自己收回目光，伸手触碰苍珊瑚时，指尖传来细密的震动——那是珊瑚虫集体收缩的反应。他掏出水下摄像机，对着珊瑚群360度拍摄，镜头扫过礁石底部时，忽然发现岩石裂缝里卡着枚生锈的铜钱，正面隐约刻着"乾隆通宝"。陈潮生迅速收进包里。
"注意安全，别潜太深入。"他对着对讲机叮嘱，同时向更深的水层游动。二十米处的水温明显下降，探照灯射程内出现大片阴影，像是艘倾斜的渔船残骸。船体覆盖着巨型海绵，鱼群在破碎的甲板间穿梭，陈潮生游近时，发现驾驶舱玻璃还残留着半截玻璃，仪表己被海水侵蚀得模糊不清。
就在这时，右后方突然传来水流异动。他猛地转身，只见三条半人长的灰礁鲨正呈三角队形逼近，背鳍划破水流的声音像生锈的刀在礁石上摩擦。陈潮生本能地绷紧身体，却在对视的瞬间，感受到鲨鱼意识里的平静——它们并非捕猎，只是好奇的巡游者。
"别怕，是温顺的护士鲨。"他对着对讲机轻笑，看着鲨鱼从身边游过，粗糙的皮肤几乎擦过他的指尖，"吴经理说过，大部分鲨鱼不会主动攻击潜水员，除非闻到血腥味。"
浅水区的苏默玲正趴在礁石上，透过面镜观察石缝里的小丑鱼。两条橙白相间的成鱼像守门员般守护着岩壁上的鱼卵，每当她的捕捞网靠近，就会用尾鳍拍打水流。"聪明的小家伙。"她轻声说着，从腰侧取下装着丰年虾的诱捕瓶，将饵料挤进石缝准备诱捕。
鱼卵首径不足两毫米，附着在珊瑚黏液上。苏默玲屏住呼吸，用特制的软毛刷子轻轻扫动岩壁，将鱼卵连带薄层珊瑚基质一起收集进培养皿。这个过程需要绝对的耐心，稍有不慎就会损伤脆弱的胚胎。当她成功收集到五枚鱼卵时，潜水手表显示己经过去了十二分钟。
"潮生，我在老地方等你！"她对着对讲机喊话，脚蹼打水返回入水点。浮出水面时，阳光刺得她眯起眼，忽然看见陈潮生的身影从二十米深的水层快速上浮，像枚银色的鱼雷，身后拖着长长的气泡链。
"发现了什么？"苏默玲摘下呼吸管，看着他眼中难以掩饰的兴奋。陈潮生摘下潜水镜，海水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苍珊瑚、笙珊瑚，还有沉船残骸。"他晃了晃摄像机，"吴经理要是看到这些视频，怕是要连夜开车来临海县。"
两人坐在礁石上卸装备时，苏默玲忽然指着他潜水服上的划痕："是不是遇到暗流了？"她的指尖划过他小臂上的红痕，那里沾着几丝海绵碎屑，"下次深潜必须带我，万一遇到危险——"
"放心，我现在比鲨鱼还灵活。"陈潮生笑着躲开，却在低头时看见她脚腕上的新伤，"你倒是小心点，小丑鱼卵收集了多少？"
"五枚！"苏默玲举起培养皿，海水在皿中晃动，倒映着她比胜利手势的脸，"吴经理说过，野生配对的小丑鱼卵存活率只有1%，但我们有深潭的天然海水环境——"
她的话突然被远处的引擎声打断。两人转头，看见一辆蓝色皮卡停在百米外的滩涂上，车顶架着专业潜水装备，车身上印着"临海县海洋资源保护协会"的字样。
"糟了，是护渔队！"苏默玲慌忙收起培养皿，"上个月他们没收了程丽丽的珊瑚标本，说私人采集违反《水生野生动物保护法》——"
陈潮生迅速将摄像机塞进礁石缝隙，表面覆盖海藻："别慌，我们没采珊瑚，只是潜水观光。"他扯下潜水服的拉链，露出里面印着"陈家港渔业合作社"的T恤，"记住，我们是合法的海洋生态观察者。"
护渔队的快艇渐渐靠近时，苏默玲忽然凑近他耳边："要是被查到摄像机，就说我是你女朋友，来拍婚纱照的——"
"胡说什么！"陈潮生耳尖发烫，却在看见她眼中的狡黠时，突然想起昨夜在宾馆，她抱着枕头蹭到自己床上的温度。海水漫过脚踝，远处的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两株在礁石上共生的珊瑚，根须在海底深处紧紧缠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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