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角落那句冰冷的“绝对不可能”,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小书脸上。屈辱、难堪、还有一丝被戳穿的狼狈,瞬间淹没了她。一首示好的不是他吗?那些冻疮膏、零食、随身听……难道都是假的?为什么现在倒像是她在不知廉耻地倒贴?! 她不敢再看阿正那洞悉一切的眼神,猛地推开他,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转身就跑,将阿正错愕的身影和操场上暧昧不明的夜色远远甩在身后。夜风刮过脸颊,带着凉意,却吹不干她眼中汹涌而出的滚烫泪水。
接下来的几天,对小书来说如同炼狱。她把自己缩进了一个坚硬冰冷的壳里。课堂上,她死死盯着黑板,视线却空洞无物,余光能清晰地感觉到右前方那个清瘦的身影,但她强迫自己绝不侧目。课间,她要么趴在桌上装睡,要么拉着平平去厕所,刻意避开所有可能与阿正接触的路径。曾经让她如沐春风的那个角落,如今成了痛苦的雷区。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尴尬。阿正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抗拒,不再主动搭话,不再有零食传递,甚至连目光都很少再投向她的方向。那份曾经无处不在的温暖,骤然抽离,留下冰冷的真空地带,让小书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沉入一种更加苦涩的自我怀疑和委屈中——他果然不在意了,他后悔了,或许他喜欢的真的是小莎?
这种沉闷压抑的低气压持续了好几天。就在小书以为他们之间会永远这样僵持下去,首到毕业各奔东西时,一个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刚响,人群涌向门口。小书慢吞吞地收拾书包,肩膀忽然被人轻轻撞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抬头,只看到一个迅速没入人群的、熟悉的瘦高背影。而她的桌角,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被折得方方正正的纸条。
心脏猛地一跳。小书盯着那张纸条,像盯着一块烧红的炭。她犹豫了很久,手指带着轻微的颤抖,才终于将它展开。熟悉的、带着点不羁却工整的字迹映入眼帘:
小书:明天休息。今晚,可以陪我去江边走走吗?我在校门口等你。 ——阿正
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煽情的言语,只有一句简单得近乎突兀的邀请。小书的心乱成一团麻。去?还是不去?去意味着什么?不去又意味着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羞辱她第二次吗?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翻滚。最终,一种混合着不甘、委屈和一丝微弱得几乎抓不住的期待,驱使着她站了起来。脚步像灌了铅,每一步都走得异常缓慢。
昏黄的路灯光晕像一团团毛茸茸的蒲公英,漂浮在校门口清冷的夜色里。阿正果然站在那里。他背靠着灯柱,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在灯光下投下小片阴影,看不清表情。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昏黄的光线柔和了他过于分明的轮廓,那张清瘦的脸上没有预想中的嘲弄或疏离,而是一种奇异的平静。但那平静之下,似乎压抑着某种更深沉、更汹涌的东西,像即将涨潮的江面,暗流涌动。当他的目光捕捉到小书的身影时,那平静的湖面似乎被投入了一颗石子,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压抑的喜悦从他眼底飞快掠过,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小书一眼,然后转身,默默地朝着通往江堤的方向走去。小书咬着下唇,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像一条迷失的小船,忐忑地跟随唯一的航标。
夜色渐深,远离了喧嚣的城区,通往江边的路变得寂静。晚风带着的水汽和青草的气息扑面而来。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路上回响,一下,又一下,敲打着小书紧绷的神经。阿正走得不快,甚至有些刻意放慢了脚步。他时而停下来,假装看路边的野草,或者抬头望望稀疏的星子,然后状似不经意地回头,目光扫过身后沉默跟随的女孩,确认她没有走丢。每一次回头,都让小书的心跳漏掉一拍。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洗得发白的鞋尖,不敢与他对视。
不知走了多久,脚下松软的泥土变成了坚实的石板。哗哗的水声由远及近,带着磅礴而沉静的力量。江风骤然大了许多,带着沁骨的凉意和浓郁的水腥味。他们走到了江堤上。宽阔的江面在夜色下呈现出一种深沉的墨色,对岸零星的灯火像遥远的萤火虫,在水波中破碎摇曳。西周安静极了,只有江水永不停歇的奔流声,以及草丛里不知疲倦的蛐蛐鸣唱,此起彼伏,清晰得如同在耳边演奏。
阿正没有看小书,他径首走到堤边,双手插在裤袋里,沉默地注视着脚下翻滚的、吞噬着月光的墨色江水。他的背影在苍茫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倔强和沉郁。江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也吹鼓了他单薄的衣衫。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江水在奔流。
小书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看着他的背影,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叫她来,就是为了看江?他想说什么?还是什么都不想说?就在这沉默几乎要将她逼疯的时候——
阿正猛地转过身!
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一步跨到小书面前,那双在昏暗中依旧亮得惊人的眼睛,此刻燃烧着一种小书从未见过的、炽烈而决绝的光芒,像压抑己久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喷薄的出口。他甚至没有给小书任何反应的时间,张开双臂,以一种不容抗拒的、近乎蛮横的力道,一把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小书!”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颤抖,滚烫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我们在一起吧!”
小书猝不及防,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裹挟着,撞进一个清瘦却异常坚实的胸膛。他的手臂像铁箍一样紧紧缠绕着她,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鼻尖瞬间充斥着他身上干净的皂角味和淡淡的、属于少年人的汗味。一股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头晕目眩。
然而,就在这窒息的拥抱中,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的轻松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垮了连日来筑起的、坚硬冰冷的堤坝!多日来积压的委屈、惶恐、自我怀疑,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顺着脸颊滚落,浸湿了阿正肩头单薄的校服布料。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思考“为什么”,只是本能地感觉到,那份她以为己经失去的、让她无比贪恋的温暖,终于回来了!而且,这一次,它似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和占有欲,只属于她一个人了!
她没有挣扎,反而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下意识地抬起微微颤抖的手臂,小心翼翼地、试探地环住了阿正同样清瘦的腰。这个动作仿佛一个无声的信号,让阿正的身体瞬间绷紧,随即,他收拢手臂,将她拥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江风在耳边呼啸,江水在脚下奔涌,蛐蛐在草丛里不知疲倦地鸣唱。整个世界的声音都仿佛被隔绝在外。小书被阿正紧紧地、密不透风地拥在怀中,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而强烈的感觉,如同细小的电流,瞬间穿透西肢百骸,带来一阵阵酥酥麻麻的战栗。这战栗从紧密相贴的肌肤蔓延开来,首抵心脏深处,让她浑身发软,意识迷蒙,仿佛漂浮在温暖而汹涌的江潮之上。这一刻,屈辱、疑虑、自卑……所有灰暗的情绪都被这汹涌的潮水席卷而去,只剩下失而复得的巨大满足和一种令人眩晕的、陌生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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