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雪停。惨白阳光没带来暖意。风更紧。
林老实裹紧破棉袄,背空篓进山。快断粮了,得挖点草根。眼睛西处搜寻。
背风山坳。雪坡上,一小片积雪压塌了。颜色比周围深。好像…还有点暗红?
血腥味!林老实心一紧。握紧腰间柴刀。山里饿狼多,这痕迹…有人遭狼了?他屏息,放轻脚步挪过去。
乱石堆后,雪窝里半埋着个人。
浑身上下裹在怪异的紧身黑衣里。布被划开,结着黑红血污和冰碴。
脸上、头发是血泥硬壳,看不清长相。
一只扭曲的弩臂从雪下支出一角。冰冷乌黑。造型怪异,不是猎户的东西。
最诡异的是,这人身边大片雪染成暗红,血渗下去冻了厚冰壳。但似乎……那破风箱一样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
死透了?没死透?林老实头皮发麻。
马贼?不像。逃犯?更惹不起!沾上就是大麻烦。他想转身就走。
后退两步。踩雪咯吱响。
雪窝里那人身体轻微抽搐。眼皮血痂裂开条缝,露出点灰白眼白。
冰冷的目光扫过林老实,像死鱼翻了肚皮。
目光消失了。
林老实心被攥住。那眼神不像人,像冰石头带着临死的挣扎。
走?留?
看看冻红的雪,看看那人年轻的脸(如果算脸)。林老实攥刀的手松了又紧。
想起二十年前,自己也倒在雪地里,被老药工救了…
“唉!造孽!”林老实猛跺脚,雪粉溅起。骂骂咧咧给自己壮胆。扔下柴刀,快步蹲下摸那人脖子。
冰得吓人,但脖子侧面血管在微弱跳。
“有口气儿…”他皱眉嘀咕。这人伤太重了。肋塌了,腿怪扭着,额头豁口渗血混雪水…活下来也是瘫子哑巴吧?
包袱?祸害?念头打架。
“爹——!”山风送来秀儿傻乎乎的喊。她跟出来了?
林老实心一颤。再瞅眼雪窝。吐口白气,咬牙。
“算你命大!”他费力扒开雪。那冰冷的怪“弓”沉甸甸塞进背篓。拽着胳膊,拖死狗一样往村拖。
雪地上留两道深痕,风吹雪粉很快盖上。拖痕歪歪扭扭,指向贫穷愚昧的小山村。
拖人回来要了林老实半条命。
破院里。土炕冰凉。秀儿看见脏东西,吓一跳,躲爹身后揪衣角,露出半个头看。
“爹…啥?”
“个人。”林老实喘匀气把人放炕上。顾不上湿衣服弄脏炕席。“秀儿,烧水!快!”
秀儿“哦”一声,怯怯看眼泥人,跑去扒柴火。
温水拿来(柴火少,舍不得猛烧)。林老实用家里最破的烂布沾水擦那人脸上血污泥。动作像抹桌子。
血污擦掉些,露张年轻却青紫发白的脸。五官硬朗。眉头紧锁冰冷。额角伤口皮肉翻卷。嘴唇干裂紧闭。
林老实心更沉了。脸年轻,伤太重,活下来也是废人傻子。
炕上陈乐,没动静。呼吸微弱。像块浸透的铁。
林老实翻箱倒柜,找出珍藏的小半根止血草药。是他采的三七,舍不得用。费力捣碎点,扯点破棉袄里的棉花蘸药粉,笨拙往还在渗血的伤口按。
动作重。陈乐喉结微滚,没醒。
看扭曲的右腿。林老实不会正骨,不敢乱动。咬牙找了根首点的柴棍烂布条,想固定。
刚碰腿。陈乐身子猛抽一下。林老实吓一跳,棍子差点掉。
“呼…造孽…”林老实抹汗,放弃正骨。听天由命吧。胡乱用布条把棍子捆腿旁边。算勉强“固定”。肋骨的伤?没办法。
忙活半天,林老实坐炕沿喘。炕上人还是冰坨子。除了微弱的呼吸,没有活气儿。怪黑衣服湿贴着身子。
秀儿端碗水来,怯怯递爹嘴边:“爹,喝。”
林老实喝一口。喉咙舒服点。看闺女干净懵懂的眼,再看炕上生死未知的陌生人。叹气。是福是祸?
“秀儿,柜子底破毛毡拿来,给他盖上。”
村里很快传遍。
“听说了?林老实捡了个人!浑身血!”
“死透了吧?胆子真大!”
“拖回来眼珠子都灰了!拖死人回家晦气!”
“小声!说还有气儿呢!”
“有气儿有啥用?那伤能活?活了也是瘫子傻子!林家穷得叮当响,添个白吃饭的傻子,秀儿更没人要喽!”
闲话长了脚。隔天传遍村子。几个看不上林家的溜达到院外,“恰巧”碰到林老实出门取水。
“哎呦,林老实!添丁进口啦?”王麻子院外扯嗓子,黄牙笑,“捡了金疙瘩?”
王麻子老婆插嘴,尖细嗓:“啥金疙瘩,棺材板儿吧!拖死人招邪祟!你家秀儿还傻着,再招点不干净…”
“放你娘的屁!”林老实憋的火炸了,转头瞪红眼狠盯俩人,手里水桶箍捏得咯咯响,“你他妈再说一句!”
王麻子被凶样唬住。仗人多梗脖子:“咋?捡活死人还不让说了?你捡了你养啊?傻闺女加瘫子傻子?你林老实能耐!”
“滚!”林老实桶顿地上,雪粉溅王麻子一脚,“老子养不养得起,轮不到你操心!再放屁,劈你家柴禾垛!”
王麻子老婆骂着“傻货横什么”,拉他悻悻走了,嘟囔“看你能折腾多久”。
林老实站原地,胸脯起伏。拎桶,水没打到多少。抬头看见自家破窗户后,秀儿扒窗框巴巴望外面,脸上不安。
林老实心里凶悍劲泄了,剩沉重疲惫。桶里冰水映着他枯槁的脸。
回屋。陈乐昏迷,气若游丝。林老实呆看他,又看炕角缩着的秀儿。一个傻子,两个了。
日子…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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