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监工那句“净尘使要下来”的警告,像块冰坨子砸进林默心窝里,激得他浑身发冷。胳膊肘那块刚“饱餐”了一顿的血斑,隔着破袖子还在一跳一跳地发着烫,提醒他自个儿就是个行走的麻烦。他缩回那个墙窟窿,后背死死抵着冰冷的石头,耳朵竖得跟兔子似的,听着通道里乱哄哄的动静慢慢消停下去。
哭嚎声小了,只剩下压抑的抽泣和监工压着嗓子的呵斥。空气里那股子浓得呛人的污染味儿,也淡了不少,像是被刚才那地动山摇的动静给震散了,又像是……真被自个儿胳膊上那鬼东西吸走了一大口?林默不敢细想,一想就头皮发麻。
他就这么缩在黑暗里,攥着怀里剩下那半块硬饼,像抓着根救命稻草。外面每传来一点脚步声,他的心就跟着提溜一下。净尘使……这名字听着就不好惹,专门“清扫”的?扫啥?扫他这种身上长“饿痦子”的废料?
时间一点点熬过去,通道里彻底安静了,死寂得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预想中穿着光鲜盔甲、凶神恶煞冲进来抓人的“净尘使”并没出现。林默紧绷的神经稍稍松了那么一丝丝,困劲儿排山倒海地涌上来,眼皮子沉得像挂了铅。他靠着冰冷的石壁,半昏半睡地迷糊了过去。
再睁眼,是被通道里重新响起的、监工那破锣嗓子吵醒的。
“起来!都起来!猪猡们!干活了!”
天亮了?林默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觉得浑身骨头像散了架又被人胡乱拼回去,没一处不疼的。胳膊肘那块血斑倒是不怎么跳了,可那股子沉甸甸的灼热感还在,像个定时炸弹揣在肉里。
他挣扎着爬出凹槽,混在同样蔫头耷脑、眼窝深陷的灰衣人队伍里往外挪。气氛比昨天更压抑,没人说话,个个都跟惊弓之鸟似的,眼神躲躲闪闪。昨晚上地底那声巨响和差点塌方的恐惧,还有那个污染爆发的倒霉蛋被拖走的景象,像阴云一样压在每个人心头。
走到沉渣渊入口,林默愣住了。
入口处那根粗大的石柱旁边,多了个人。
不是穿着青灰重甲的神界战士,也不是深灰色皮甲的监工。
那人穿着一身料子明显好得多的靛青色劲装,裁剪利落,袖口和下摆用银线绣着细密繁复的、如同锁链缠绕着星辰的纹路。他身形挺拔,像棵劲松,脸上覆着一张只露出眼睛和下巴的、泛着冷硬金属光泽的暗银色面具。面具的眼孔后面,是一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冰灰色的眸子。
他就那么随意地抱臂靠在石柱上,周身一丝能量波动也无,却像一块无形的寒冰,让整个沉渣渊入口附近的气温都低了好几度。所有经过的灰衣人,包括那几个平日里吆五喝六的监工,都下意识地缩着脖子,脚步放得极轻,大气不敢喘,远远绕开他走。
“净尘使……”林默脑子里立刻跳出这三个字。心脏猛地一缩,赶紧低下头,学着别人的样子,把存在感缩到最小,恨不得变成地上的一粒灰。
那面具人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冷漠地扫过每一个进入沉渣渊的灰衣人。当那目光掠过林默时,林默感觉自己的胳膊肘那块血斑猛地灼热了一下!一股强烈的针刺感瞬间窜遍全身!他吓得差点叫出声,死死咬住牙关,强迫自己稳住脚步,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好在,那冰灰色的目光并未在他身上过多停留,很快就移开了。林默后背的冷汗瞬间湿透了单薄的麻衣。
今天的沉渣渊,气氛格外诡异。
监工们没了往日的嚣张跋扈,全都绷着脸,眼神时不时瞟向入口处那个靠柱而立的身影,透着一股子小心和紧张。干活的灰衣人更是噤若寒蝉,动作都轻手轻脚,生怕弄出一点多余的声响。
林默拖着沉重的步子挪到东区三号井。赵西那家伙居然没来。老监工远远瞥了他一眼,也没像昨天那样丢硬饼,只是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他赶紧干活。
拿起那柄豁了口的木铲,林默只觉得比昨天沉重十倍。胳膊肘的血斑随着动作隐隐作痛,身体里那个漩涡依旧沉寂,但那份被压抑的沉重感却挥之不去。他麻木地重复着挖掘的动作,黑气升腾,痛苦依旧,但身体深处却没了那种“饥饿”的悸动。那血斑似乎暂时“饱”了,对井口这点“粗粮”兴趣缺缺。
一整天,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和机械的劳作中熬了过去。林默磨磨蹭蹭,也只勉强弄了小半筐灰褐色的残渣。老监工远远看了一眼,没吭声,也没给他吃的。
夜幕再次降临。
拖着疲惫不堪、饥肠辘辘的身体回到巢屋区,林默一头栽进那个冰冷的墙窟窿。饿得前胸贴后背,怀里那点饼渣早吃完了,嗓子干得冒烟。他蜷缩着,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只觉得意识都有些模糊。
就在他昏昏沉沉,快要睡死过去的时候,一阵极其轻微的、如同砂砾摩擦的脚步声,停在了他的凹槽外面。
林默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大半!黑暗中,他猛地睁大眼睛,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是净尘使?还是赵西那王八蛋来找麻烦了?
他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凹槽口那片模糊的黑暗。
一个干瘦的身影佝偻着,无声地塞进来一个东西。
林默下意识地伸手一摸——入手冰凉粗糙,是个用脏污叶子包着的、熟悉的硬邦邦轮廓!还有一小竹筒水的分量!
是老监工!
林默愣住了。这老头……为什么?
那佝偻的身影没说话,也没停留,塞完东西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通道的黑暗里,像一道飘过的影子。
林默攥着手里这点来之不易的食物,心头五味杂陈。恐惧?疑惑?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他掰开硬饼,小口小口地啃着,混着浑浊的水艰难下咽。胃里有了点东西,冰冷的身体才找回一丝活气。
他靠在石壁上,一边机械地咀嚼,一边盯着黑暗发呆。胳膊肘的血斑在寂静中又隐隐传来熟悉的灼热感和细微的蠕动。
饿劲……又上来了?
林默心里一沉。苏洛给的“冰壳”彻底没了,这鬼东西靠着自己昨晚“偷吃”的那口,才消停了一天。现在,又快“饿”了?
拿什么喂它?再去沉渣渊挖泥?可那点“粗粮”它现在压根看不上!难道真等着它“饿”疯了啃自己?
绝望感再次沉甸甸地压下来。
就在林默被这无解的困境逼得快要喘不过气时,通道深处,靠近核心区域的方向,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压得极低的交谈声。声音断断续续,但在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源枢核心……那一下……伤得不轻……”
“……‘共鸣器’彻底废了……上面震怒……”
“……缺口……需要‘耗材’填……”
“……‘光尘集市’……那边……征调……”
“……名单……丁字区……”
林默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心脏砰砰首跳!
源枢?就是昨晚地底发出巨响的东西?共鸣器废了?难怪今天没再震!
耗材?填缺口?光尘集市?征调名单?
这几个词像闪电一样劈进他混乱的脑子里!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野草般疯长起来!
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鬼地方!离开沉渣渊和巢屋区!去那个什么“光尘集市”!
留在这儿,要么被胳膊上这鬼东西吃掉,要么哪天被“净尘使”发现当异端抓走!横竖是个死!如果……如果能被“征调”走,离开这片灰白绝望之地,是不是……就有一线生机?至少,那个“光尘集市”听起来,不像沉渣渊这么鬼气森森!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燎原的野火,再也压不住了!林默猛地坐首身体,黑暗中,那双因为饥饿和疲惫而黯淡的眼睛,此刻却亮得吓人,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胳膊肘的血斑似乎感应到了他剧烈的情绪波动,猛地灼热起来,像颗烧红的炭,烫得他一个哆嗦。
机会!
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离开这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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