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脊哨站的空气带着钢铁与神源废渣混合的冰冷腥气，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有细小的金属颗粒摩擦着喉咙。巨大的金属穹顶之下，惨白的蚀晶灯光将一切染上一种不真实的死寂。林默紧跟在苏洛身后半步，全身气息收敛如顽石，星淬炼源术在体内无声流转，臂肘处的紫罗兰星痕微微散发着温润的暖意，如同黑暗中的坐标，与怀中星屑碎片的冰冷共鸣形成奇异的平衡。
苏洛的斗篷将她完全笼罩，如同一团移动的阴影。她的脚步轻盈无声，在密集而冷漠的人流中穿梭，总能精准地找到那些被巨大管道阴影覆盖的死角、废弃设备堆积的缝隙，或是巡逻队视野转换的瞬间空档。她仿佛对这座庞大钢铁迷宫的结构了如指掌，又或者，那双银灰色的“真视之瞳”，能首接穿透表象，看到最安全、最不引人注目的“路径”。
林默沉默地跟随，目光却如同最敏锐的探针，不断扫视着周围。这里的“人”与光尘集市不同。灰耗子的麻木绝望在这里被一种更深沉、更压抑的秩序感取代。穿着统一灰色工服的原住民搬运着沉重的金属构件，眼神空洞；穿着粗劣皮甲、带着各式武器的护卫或佣兵，目光警惕而凶狠；偶尔能看到身着样式奇特、带有微弱神源力波动服饰的“神侍境”仆从，神情倨傲地走过，周围的原住民纷纷低头避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阶级壁垒，比沉渣渊底层的赤裸弱肉强食更加冰冷坚固。
“这里比集市更‘干净’，也更危险。”林默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气流摩擦，“规矩更多，眼睛也更多。”
前方的苏洛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清冷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神界议会的秩序触角。干净的只是表面，蚀毒深入骨髓。这里的眼睛，看得更远，也更毒。”她微微侧头，斗篷的阴影下，银灰色的眸光似乎瞥了一眼远处一根高耸的金属立柱顶端——那里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散发着幽暗红光的晶体眼球，正缓缓转动着，冰冷地扫视着下方的人流。“‘浊神之眼’的次级节点。别让它的红光在你身上停留超过三息。”
林默心中一凛，立刻调整步伐，将自己更深地融入苏洛斗篷投下的阴影里。他能感觉到那红光的扫视如同冰冷的探针，掠过皮肤时带来微微的刺麻感，星屑碎片在怀中本能地传来一丝排斥的悸动。幸好，红光并未在他们这片阴影中过多停留。
两人如同行走在刀锋上的幽灵，在钢铁丛林的阴影中穿行。气氛沉默而压抑，只有远处巨大机械的轰鸣和管道泄压的嘶嘶声作为背景。林默的视线几次落在苏洛那略显单薄的背影上。巢屋区雨夜那惊鸿一瞥的银发与此刻笼罩在厚重斗篷下的神秘身影重叠，无数疑问在他心头盘旋。
“老蝰临死前，”林默再次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依旧低沉，“除了星碑的位置，还说了什么？”他试图用这个话题撬开一丝缝隙。
苏洛的脚步似乎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他后悔接了我的‘单子’。”她的声音平淡无波，“也后悔低估了黑齿当铺对‘纯净节点’的执着。他想用你的晶柱，换一张去‘中层区’的船票。”她顿了顿，补充道，“他死了，船票也成了灰烬。”
“中层区？”林默捕捉到这个新名词。
“飞升者脚下，原住民头上。”苏洛言简意赅，带着冰冷的界定，“神侍境以上仆从、依附议会的商会、有利用价值的‘工匠’……才有资格踏足的地方。资源更丰富，蚀毒稍轻，但……规矩更大，代价更高。”
林默默然。神界的金字塔，等级森严得令人窒息。他看了一眼自己破烂的麻衣和臂肘下隐约的星痕。“你呢？目标只是干扰灰袍？”
这一次，苏洛沉默的时间更长。前方的道路转入一条更加狭窄、布满锈蚀管道的维修甬道，光线更加昏暗。她的声音在金属墙壁间回荡，带着一丝空寂：“星碑……是记录，也是钥匙。它记载着沉渣渊形成之初的‘真实’，也指向……其他可能存在的节点。”
林默心头一震！其他节点！这无疑是他最渴望的信息！“你找到过？”
“没有。”苏洛的回答干脆利落，“星碑被污染侵蚀，信息破碎混乱。而且，‘静默区’本身就是最大的屏障。”她忽然停下脚步，侧身让开一点空间，示意林默看向甬道前方一个不起眼的、被厚重金属盖板封死的竖井入口。盖板上布满了扭曲的划痕和干涸的暗褐色污渍，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腐烂血腥味和刺鼻蚀毒气息从缝隙中隐隐透出。
“废弃的‘次级能量枢纽’入口。下面是通往‘静默区’边缘的捷径之一，也是‘清道夫’们偶尔清理垃圾的地方。”苏洛的声音带着一丝警告，“气味能掩盖我们身上残留的微弱波动，避开次级节点的重点扫描。但下面……不太干净。”
林默的目光扫过盖板上的污痕和缝隙中渗出的阴冷气息，强化后的感知让他清晰地“捕捉”到下方传来的、无数细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啃噬声和粘稠的蠕动声。星屑碎片在怀中传来一阵冰冷的悸动，并非危险警告，更像是一种……厌恶？
“怎么下去？”林默没有丝毫犹豫。比起暴露在“浊神之眼”下，下面的污秽不过是必须趟过的泥潭。
苏洛没有回答，只是伸出苍白的手指，指尖再次萦绕起那微弱的银灰色光晕。这一次，光晕并非用于扭曲空间，而是如同最精密的刻刀，无声地烙印在厚重的金属盖板边缘几个关键的锈蚀螺栓上。
嗤……嗤……
细微的、仿佛金属被强酸腐蚀的声音响起。那几个巨大的螺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红、软化，最终如同融化的蜡烛般滴落下来！
“星源力……还能这样用？”林默心中暗惊。苏洛对力量的运用，精妙而诡异，远超他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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