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笑呵呵解释道，“问心桥摆摊的饺子，馄炖，云吞之类的，只卖单，不卖双”。
孔梨夹生菜叶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看向对面的季警官，发现对方也在看他。
两人西目相对，空气有一瞬的安静，孔梨很自然低头，夹起生菜叶，放进嘴里咀嚼了起来。
“老婆婆，为什么只卖单，不卖双”？李警官盯着对面的少年，朝老婆子开口问道。
“问心桥，问心桥”，
老婆子笑呵呵道，“这山上不是有座青鸣寺嘛，过了问心桥，问心求佛，一颗心就够了”，
“两颗心太贪，佛祖哪能满足得了，所以，我们只卖单，不卖双，让客人烧香拜佛的时候呀，能讨个好兆头”。
说到这，老婆子顿了顿，这才继续道，“哎呀，也就是咱们摊贩，有个少斤缺两的说法，
“长官，我这就给您多煮几个，来个好事成双……”。
“不必了……”，李警官摆了摆手，眼睛死死盯着对面的孔梨，
“孔梨同学，今天下午盘问的时候，你说，你吃了多少个饺子”？
孔梨苦涩一笑，“那个，李警官，12个”。
李警官眼神锐利，高大的身体微微前倾，散发出强烈的压迫感，他质问道，“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李警官，只是吃个饺子，谁会数里面有几个，这事，不能怪我吧”？
孔梨哭丧着一张脸，“不会因为碗里少个饺子，你就把我当杀人凶手吧？……这也，太扯了吧”？
李警官目光冷冽，盯着身穿校服的高中生。
孔梨苦涩与其对视，眼里只有坦荡，看不见慌张……
疾风吹过街道，枯叶无序飘荡，昏暗的路灯下，两道影子如同泥塑木雕。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警官的眼角余光，扫了周围的摊位一圈之后，又不动声色收回。
“孔梨，你说得很有道理，先不说多一个饺子，还是少一个饺子，无论从哪个方面看，你都没有作案的动机和条件”，
李警官认可的点了点头，“是我，办案心急，欠缺这方面的考虑了”。
边上摆摊的老婆子，将两人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朝校服少年看了一眼，那双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精芒，随即又消失于无形……
孔梨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李警官，不好意思，这事闹得，是我粗心大意了”。
李警官摆了摆手，“我也是按流程办事，例行盘问，公事公办，没吓到你就好”。
“没有，没有”，
孔梨连连摆手，“李警官这是说哪里话，配合执法厅办案，是每个市民应尽的义务”。
李警官拍了拍孔梨的肩膀，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时间不早了，再不回家，就要下大雨了”。
孔梨喝完大白碗里的汤水，放下碗筷，和李警官打了声招呼，结账之后，背着书包渐行渐远，少年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没过多久，李警官吃完饺子，放下筷子，结账离去……
……
走过问心桥，孔梨回头，看了一眼夜色下的古桥，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这座桥，今晚格外的碍眼。
少年压下一肚子心事，脚踩白色帆布鞋，不疾不徐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过了问心桥，在走七公里左右，他就能到家，虽然今晚天色晦暗，风雨欲来，不过少年的脚步，除了比往常略快了些许，并无丝毫异常……
孔梨父母六年前出车祸，双双死亡，他如今居住在姨妈家，跟姨妈的一对双胞胎儿女，也就是孔梨的表弟表妹，同住在一个屋檐下，
姨妈早年离异，一个人抚养两个孩子长大，家庭经济本就不堪重负，孔梨父母出事后，女人咬着牙，把年仅12岁的孔梨，带回家里，跟一对儿女一起抚养。
家里多了一张口，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不得己，卖掉了东区的房子，置换到了条件更为落后的西区……
过了问心桥，前面就是一大片工业区，其中夹杂着不少居民楼，以及不少破旧的矮楼小区。
附近最大的商场，就是百胜商场，共有六层楼，属于西城最繁华的地段。
除此之外，就是玻璃厂，水泥厂，电子厂，发电厂，水厂之类的工业厂房。
这些厂房效益好的，还在运转，一些效益差的，早就关停了，每次孔梨晚上回家路过，里面黑漆漆一片，胆子小一点的，压根就不敢走夜路。
不过孔梨倒是没怎么在意，借着昏暗的路灯，他走过一个又一个厂房，有些里面亮着零星的灯光，有些，则漆黑一片……
“哗哗”的雨声响起，孔梨抬头一看，无数细小的雨点从天空飘落，在灯光的折射下，泛出点点荧光，看起来绚烂而孤寂……
小雨如约而至，再不走快点，雨势会越下越大，这座南方城市，向来如此……
孔梨加快了脚步，帆布鞋踩在坑洼不平的路面上，没过多久，洁白的鞋面，就被溅起的污水浸染。
孔梨转进巷口，沿着一条幽暗的水泥板路，迈步继续前行……
突然，正在前行中的孔梨，浑身没来由就是一紧，他的眼角余光，快速扫向身后。
昏暗的巷道，灯光明暗摇曳，巷口的垃圾桶，有几只老鼠趴在那大快朵颐，发出吱吱的叫声，以及细碎的咀嚼声。
除此之外，马路对面一栋老旧居民楼，暗红色的招牌灯，有模糊的红光，斜透进狭小阴暗的巷道。
孔梨隐约看见，一道模糊的黑影，从巷口一闪而过，不知是红灯招牌投下的光影所致，还是他的视力出现了错觉。
孔梨觉得，黑暗中，仿佛有什么，躲在暗处在窥视自己，这种感觉，要是换了昨晚，或许他察觉不出，今晚，他的感觉却异常的敏锐。
有人在跟踪自己？孔梨做出了判断，他扫了一眼前面的巷道，两盏昏暗的路灯，勉强照亮黑暗的环境。
两侧是铁皮围起来的厂房，年久无人打理，己经破烂不堪，这里一个洞那里一个大窟窿。
巷道的尽头，是低矮不一的平房，应该是工厂原本用来给工人休息用的，现在也荒废了。
往常觉得没什么的巷子，今晚却感觉格外的阴森可怖，总觉得黑暗中，躲着什么东西，让孔梨浑身汗毛倒立。
现在转身退出巷道？孔梨否决了这个想法，那道黑影好像就在身后。
不能退，那就只能往前走了……
孔梨一咬牙，不动声色加快脚步往前走，同时默默观察西周，把两只眼睛转成了雷达。
“哒……哒……哒……”，
幽暗中，帆布鞋踩在的地面上，发出哒哒的脚步声，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除此之外，还有几只老鼠的叫声，以及孔梨自己体内，一声大过一声的“砰砰”心跳声。
“嗬……”，
就在这时，一声细碎的轻笑，在巷道内回荡，孔梨听在耳中，像是有人在笑，
又像是，金属摩擦所发出的锐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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