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破败的茅屋里,只剩下柳娘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以及门外呼啸的寒风。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云野保持着半转身的姿势,一只手还搭在冰冷的门框上,另一只手紧握着柴刀。他那双因愤怒和绝望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瞪得如同铜铃,死死地盯着干草堆上那片孤零零的树叶,以及树叶旁边空空如也的位置。
半块粗饼呢?
他确信自己没眼花!就在夭夭伸手、他回头的那一瞬间之前,那半块救命的饼还在!用叶子好好地包着!怎么……怎么一眨眼就没了?!
一股寒意,比门外的北风更加刺骨,猛地从云野的脚底板窜上天灵盖!他猛地转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扫过狭小的屋子每一个角落!土灶冰冷,墙角堆着几捆干柴,柳娘蜷缩在床上,夭夭躺在干草堆里痛苦地蜷缩着……
没有!哪里都没有!那半块饼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凭空抹去了!
“饼……饼呢?!”柳娘也察觉到了丈夫的异样和死寂,她挣扎着抬起头,顺着云野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那片孤零零的树叶,以及空空如也的干草。她蜡黄的脸上瞬间褪尽了最后血色,声音尖利得变了调,“云野!饼呢?!你藏起来了?!你要饿死我们娘俩吗?!”
“我没有!”云野猛地低吼一声,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惊疑和恐惧。他几步冲到干草堆旁,一把抓起那片树叶,翻来覆去地看,又疯了一样扒拉着周围的干草,甚至把夭夭小心地挪开,检查她身下的每一寸地方。
没有!什么都没有!那半块硬得像石头的粗饼,就这样人间蒸发了!
“没了……真没了……”云野颓然跌坐在冰冷的泥地上,手里的树叶无力地滑落。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饥饿、寒冷、妻子的重病、村民的排斥、夭夭的“邪性”……现在,连最后一点救命的食物都凭空消失了?这难道真是老天爷要绝他们的路?
柳娘看着丈夫失魂落魄的样子,再看看空空如也的干草堆,最后目光落在痛苦蜷缩的夭夭身上。一个更加恐怖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进她的脑海。
“是她!一定是她!”柳娘猛地指向夭夭,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怨恨而扭曲变形,“是这个小妖孽!她……她把饼变没了!她不仅招灾,她还能……还能凭空让东西消失!她是妖怪!是吃人的精怪啊!云野!你还不信吗?!快!快把她扔出去!烧死她!不然……不然下一个消失的就是我们!就是我们啊!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和歇斯底里的哭喊混杂在一起,如同垂死的哀鸣,在破败的茅屋里回荡,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绝望。
云野坐在地上,低着头,宽厚的肩膀剧烈地起伏着。柳娘的指控像尖刀一样刺进他心里。他也看见了!东西就是在夭夭伸手的时候不见的!这诡异的现象,根本无法用常理解释!
难道……难道夭夭她真的……?
他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和审视,看向干草堆上那个小小的身影。
云夭夭此刻正处于一种难以言喻的状态。
胃部的剧痛在她意念锁定粗饼、脑海中响起那串冰冷提示音的瞬间,如同潮水般奇迹般地退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和空虚感,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瞬间抽空。
而她的意识,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拽入了一片……绝对黑暗的虚无之中!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只有一片纯粹到令人窒息的、无边无际的黑暗。这里寒冷、死寂,如同宇宙诞生之前的混沌。
就在这片虚无的中央,悬浮着三个……格子。
是的,格子。如同三个并排排列的、散发着极其微弱、近乎熄灭的灰白色光芒的立方体框架。每个格子大约只有婴儿拳头大小,边缘的光芒黯淡得随时会熄灭。它们静静地悬浮着,是这片死寂黑暗中唯一的存在。
【空间模块(1/3)临时激活。】
【当前状态:极度不稳定(能量不足)。】
【存储单元:3格(临时)。】
【己占用:1格。】
【物品:未知成分粗粮饼(半块)。状态:时间凝滞(保鲜)。】
【可用空间:2格。】
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在云夭夭的意识中响起,不带任何感情地陈述着。
空间?!这就是空间?!
云夭夭的意识“看”着那三个悬浮在黑暗中的灰白色格子,以及其中一个格子里静静躺着的、那半块熟悉的黑硬粗饼,巨大的震惊和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冲垮了刚才的恐惧和绝望!
她成功了!她真的把那半块饼“存”进来了!就在这个……这个属于她的“空间”里!虽然只有三个格子,虽然小得可怜,虽然看起来随时会崩溃……但这是食物!是保命的希望!
她下意识地想要“触摸”那块饼,想要把它拿出来。意念刚动,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和更加剧烈的空虚感猛地袭来,仿佛整个灵魂都要被撕裂!那代表空间的灰白色光芒剧烈地闪烁起来,变得极其不稳定!
【警告!精神力严重不足!无法执行‘取出’操作!空间即将崩溃!请立即补充生物能量!】
冰冷的警告声如同当头棒喝!云夭夭吓得立刻停止了所有意念活动。那闪烁的灰白色光芒才勉强稳定下来,但依旧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
原来如此!存东西需要消耗精神力,取东西更需要!而她现在的状态,精神力(或者说灵魂力量?)因为饥饿和刚才的剧烈消耗,己经濒临枯竭!
她只能“看”着那格子里的饼,却拿不到!这感觉比刚才纯粹的饥饿还要煎熬百倍!就像守着一座宝山,却连一粒金沙都搬不动!
就在这时,外界的哭喊声和云野那沉重审视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针,刺破了意识空间与外界的屏障,强行将她拉了回来。
她猛地睁开眼,对上了云野那双布满血丝、充满了惊疑、痛苦和不易察觉恐惧的眼睛。柳娘歇斯底里的“妖怪”、“精怪”的哭骂声也清晰地传入耳中。
糟了!被发现了!不,是被怀疑了!
巨大的恐慌再次攫住了她。怎么办?解释?怎么解释?一个婴儿会说话?会解释自己有个能存东西的空间?那只会被当成更可怕的妖怪烧死!
电光火石之间,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云夭夭用尽刚刚恢复的一点点力气,做出了一个最符合婴儿本能的反应——
“哇——!!!” 她猛地放声大哭起来!
小小的身体因为恐惧和后怕剧烈地颤抖着,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哭声不再是之前那种压抑的呜咽,而是充满了婴儿最原始、最无助的恐惧和委屈,撕心裂肺,瞬间盖过了柳娘的哭喊。
她一边哭,一边朝着云野的方向,拼命地伸出两只小手,做出要抱抱的姿势,小脸上鼻涕眼泪糊成一团,只剩下那双被泪水洗刷得更加清澈透亮的眼睛里,盛满了全然的依赖和无助的祈求。
“爹……爹……呜呜……怕……怕怕……”
含糊不清的、带着浓浓奶音和哭腔的呼唤,如同最柔软的羽毛,轻轻地拂过云野那颗被绝望和惊疑冻僵的心。
云野浑身剧震!
他看着眼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憋得通红、只知道朝他伸出双手寻求庇护的婴儿。那眼神里的恐惧和依赖是如此真实,如此脆弱,如此……无辜。
妖怪?精怪?一个能把东西变没的可怕存在,会哭得像个真正被吓坏了的孩子一样吗?会在最害怕的时候,本能地向他这个“爹”求救吗?
云野心中那堵因为诡异事件而竖起的冰冷高墙,在夭夭这充满依赖的哭喊声中,轰然倒塌了一角。
“唉……”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云野眼中的惊疑和恐惧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疲惫和一种认命般的柔软。他伸出手,将哭得浑身发抖的夭夭抱了起来,用自己粗糙却温暖的掌心,笨拙地拍抚着她小小的背脊。
“不怕,夭夭不怕……爹在……”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饼没了……爹再去找……总能找到的……不怕……”
他抱着夭夭,走到床边,看着依旧沉浸在恐惧和怨恨中、死死盯着夭夭的柳娘,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柳娘,别说了。饼没了,是命。怪不到她头上。她还是个啥也不懂的娃娃。”
柳娘看着丈夫紧紧抱着那个“小妖孽”,听着他维护的话语,最后力气仿佛也被抽干了。她绝望地闭上眼睛,不再看他们,只有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没入肮脏的枕头。
云野抱着渐渐止住哭泣、只剩下小声抽噎的夭夭,重新坐回冰冷的泥地上。他靠着土墙,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怀里小小的身体,眼神望着破败的屋顶,空洞而茫然。
食物……到底去哪里了?难道……真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偷走了?
云夭夭趴在云野宽厚温暖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惊魂未定的小心脏才慢慢平复下来。她偷偷地、小心翼翼地将意识再次沉入那片黑暗虚无的空间。
三个灰白色的格子依旧悬浮着。其中一个格子里,那半块黑硬的粗饼静静地躺着,散发着微弱却无比的存在感。
她不敢再尝试取出,只能贪婪地“看”着它,仿佛看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藏。
虽然暂时拿不到,但它还在!就在她的空间里!时间凝滞,永远保鲜!这给了她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同时,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小小的脑海中滋生、疯长:存!趁现在空间还在!趁还有两个空位!把一切能找到的、能入口的东西,都存进去!哪怕是一根草根,一滴干净的水!
存得越多,活下去的希望就越大!只要她能恢复一点点力气……一点点精神力……她就能拿出来!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火种,瞬间点燃了她求生的意志。她停止了抽噎,小小的身体在云野怀里微微动了动,清澈的眼睛再次恢复了那种奇异的专注,开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间破败的茅屋,寻找着任何可能被“存储”的微小目标。
她看到了墙角水缸底部那浅浅一层浑浊的泥水。
她看到了灶台旁散落的一小撮干枯的、不知名的草叶(云野之前采回来,太苦太涩,连柳娘都咽不下去)。
她甚至看到了自己襁褓上,沾着的一点……还算干净的雪水痕迹(白天云野背她回来时沾上的)。
目标锁定!
精神力引导!
存!存!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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