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所门外，空气凝滞如水银。
卫峥的手还悬在半空，战术手套的纤维在灯光下反射出冷硬的光泽。
他身后的天罚小队队员们，个个如临大敌，手中的能量武器嗡鸣着，随时准备将这间小小的诊所从物理层面抹去。
可门内传出的声音，却让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变得荒诞起来。
“股票不是一张纸，它代表的是对一家公司未来盈利能力的预期所有权。”
是那个医生的声音，平静得像在念教科书。
“啥玩意儿？”
一个洪亮又困惑的声音回应，那是目标“金源”。
“期货呢？就是我先付钱，过几个月再拿货？这不就是预购吗？俺老赵以前玩剩下的！”
“不完全是。它是一种标准化的远期合约，其价值会随市场波动……”
卫峥缓缓放下手。
他听着里面传出的对话，夹杂着“虚拟货币”、“对冲基金”和“非同质化代币”这些他只在财经报告里见过的词汇，感觉自己的作战系统需要一次紧急重启。
里面正在进行的，真的是对一个特级神性污染源的控制行动吗？
诊所内。
陈默将一杯温水推到赵公明面前。
“简单来说，你过去所理解的‘财富’，是基于贵金属的实体逻辑。一锭金子，一串铜钱，它们本身就有价值。”
赵公明听得一头雾水，他觉得这些听起来比他见过的任何仙术都虚无缥缈。
“那现在这些……区块链啥的，是个啥？”
“你可以理解为一个全网公开、无法篡改的共享账本。”
赵公明眼睛一亮。
“那不就是功德簿吗！我熟啊！要不我把它变成金链子，人手一条，多实在！”
他伸手就要去摸陈默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似乎想实践一下自己的新想法。
陈默用笔尖不着痕迹地挡住了他的手。
“你现在的问题，就是这个。”
“你的神性逻辑，还停留在‘点石成金’的物理层面。但现代金融，己经演变成一个庞大、抽象、甚至可以说是混乱的虚拟体系。”
赵公明痛苦地抱怨起来。
“可不是嘛！我这能力现在老是误触，根本没法过日子了！”
他掏出一张黑色的银行卡，拍在桌上。
“就这个！前天我去取钱，脑子里琢磨了一下黄金期货的走势，就想着要是那数字是真的金子就好了……”
“结果呢？”
“结果我卡里的余额，那串数字，真的从银行服务器里消失，变成了一堆金条，首接把ATM机给撑爆了！”
赵公明一脸悲愤。
“现在好了，我有钱，但花不出去！因为它们没有‘现代逻辑’的支撑！银行说我这是恶意攻击金融系统！”
陈默在病历本上写下新的诊断。
【神性逻辑与金融虚拟化的概念冲突】
“你的信仰锚点，不再是祈求金银财宝的信徒。”
陈默推了推眼镜。
“而是这个复杂、无序、时刻变化的全球金融体系。它的混乱困扰着你，导致你的神力无处安放，只能溢出。”
他提出了初步的治疗方案。
“你需要重新定义‘价值’。尝试理解价值的多元性，而非仅仅是‘物质财富’。”
“比如，知识的价值，健康的价值，甚至秩序本身的价值。”
陈默指了指墙上那幅完美的画。
“把它们看作一个‘投资组合’，将你的‘信仰’进行多元化配置，降低单一金融市场的风险。”
赵公明似懂非懂，他茫然地看向角落里那盆绿萝。
那是诊所里为数不多的、富有生命力的“无序”存在。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一缕微弱的金光在他指尖汇聚。
他想试试，能不能把“健康的价值”变成金子。
“我建议你不要那么做。”
陈默的声音很轻，却让赵公明的动作瞬间僵住。
“首先，这盆喜林芋对空气湿度和光照有特定要求，金属化会破坏它的生理结构，导致逻辑死亡。”
“其次，你无序地增殖黄金，会迅速稀释其作为贵金属的价值。当黄金和石头一样多的时候，它就不再值钱。”
“最后，这会引发剧烈的通货膨胀，导致物价飞涨，货币体系崩溃，社会秩序荡然无存。”
陈默平静地看着他。
“你的每一次失控，都在为你自己创造一个更混乱、更让你无法理解的世界。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门外。
卫峥的耳朵紧贴着冰冷的门板。
他清晰地听到了陈默用“通货膨胀”和“恶性循环”来“威胁”一位传说中的财神爷。
他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这医生……简首是个疯子。
可他偏偏又无法反驳，因为诊所里那股暴躁的金光确实随着这番话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那盆绿萝的叶片上，多了一层淡淡的金粉，像被撒上了昂贵的亮片。
疯得……好像还有点道理？
诊所里，陈默递给赵公明一个新的笔记本和一支笔。
“这是认知行为疗法的第一步。”
“从现在开始，记录你每一次想‘点石成金’的冲动。不要压抑它，但也不要执行它。”
“在旁边写下你当时的感受，以及触发这个冲动的具体原因。”
“尝试用你的精神力去‘管理’这股能量，而不是单纯地释放。把它想象成你在进行一次‘财富管理’。”
赵公明笨拙地握着笔，感觉比握着金元宝要难多了。
陈默继续引导。
“接下来，我们尝试进行‘概念转化’训练。”
“闭上眼睛，不要去想黄金，不要去想物质。”
“想象‘贫穷’这个概念，它是什么颜色，什么形状？”
赵公明皱着眉，憋了半天。
“灰色的……像一团破棉絮。”
“很好。现在，尝试用你的力量，去改变它。不是把它变成金子，而是把它变成‘富足’的概念。”
“富足又是什么样的？”
“是……是暖洋洋的，像刚出锅的馒头，还冒着热气。”
赵公明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向往，而非焦虑。
他身上的金光彻底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和的、暖黄色的光晕。
【嗝——】
一声轻微的、像是吃饱了的饱嗝，从赵公明嘴里发出来。
一枚金色的、刻着复杂纹路的圆形金属片，从他嘴里掉了出来，滚落在地。
【叮】的一声，清脆悦耳。
陈默弯腰，用两根手指捏起那枚金属片。
上面刻着一个大写的“B”，周围环绕着一圈细密的、类似电路板的纹路。
一枚崭新的，纯金打造的【比特币】。
陈默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双眼，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趣。
“看来，我们找到了一个有趣的突破口。”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
“明天，我们来聊聊‘区块链’的分布式账本逻辑，以及它作为一种新型‘共识’，是如何锚定价值的。”
门外，卫峥听到里面的对话，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他看着诊所的门牌，又抬头看了看天空。
把财神爷培养成金融分析师？还是专攻区块链方向的？
他感觉有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混乱的能量波动，正在城市另一端的上空悄然酝酿。
那股波动，带着一种让他生理上极度厌恶的、无序的社交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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