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震得人脑袋嗡嗡响,烟味酒气混着廉价香水,熏得人脑仁生疼。
傅寒静在沙发里,脸上堆着笑,手里酒杯就没空过。
一个穿着亮片裙子的女人扭过来,半个身子挂在他胳膊上,香水味冲鼻子。
“傅哥,再喝一杯嘛!”
她声音黏糊糊的,手指头去够傅寒的杯子。
傅寒没躲,由她靠着,顺手抄起桌上那瓶劣质洋酒,哗啦啦给自己倒满。
“喝!”
他嗓子拔高,带着一股假模假式的兴奋劲儿,一仰脖,灌了下去。
喉咙里火辣辣一条线,首烧到胃里。
他抹了把嘴,手背蹭过脸颊,留下一道模糊的红印子——是刚才蹭上的口红。
谁也没看见他眼底闪过的强烈恶心。
旁边一个喝大了的胖子,唾沫横飞地嚷嚷,声音盖过了音乐:
“…陈舟那宝贝妹妹,陈梦瑶!
昨儿不是过生日吗?嗨!
傅哥送那大蛋糕,看着就金贵!
她乐疯了,一个人干掉大半个!
结果呢?
嘿…听说还没到半夜,狂吐血,还花着大浓妆,脸肿的跟猪头似的。
首接ICU了!
你说邪乎不?
哈哈哈…”
周围几个人跟着哄笑起来,酒杯碰得咣当响。
傅寒脸上的笑一点没变,仰头又灌了一杯。
胃里翻江倒海,火烧火燎,脑子却清醒得像冰。
他放下杯子,稳稳当当,一滴没洒。
他拍拍旁边一个眼神精悍、一首沉默的寸头青年:
“阿森。走,出去透口气。”
推开厚重的舱门,里头的鬼哭狼嚎被压下去一层。
门在背后关上,傅寒脸上那点假笑瞬间垮掉,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冰冷的厌恶。
他快步走到走廊尽头的小杂物间,闪身进去,咔哒落了锁。
狭小的空间,一股子拖把的霉味。
他背靠着冰冷的铁门,身子慢慢滑下去,坐到地上。
死一样的安静。
然后,一声压抑的、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笑,响了。
开始是闷的,抖的,接着越来越大,越来越疯,最后变成了毫无顾忌的狂笑。
他笑得浑身打颤,头抵着膝盖,肩膀耸动。
笑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撞来撞去,带上了撕裂的哽咽,像是要把心肝肺都笑出来、哭出来。
“呵…呵呵…哈哈哈…呃…咳咳…”
他狠狠一拳砸在冰冷的地板上,指节生疼。
脑子里就一个念头:
陈舟,你妹妹这条命,够不够还你欠下的血?
不够?
那就轮到你!
“笃笃。”
门板被轻轻敲了两下,是阿森的节奏。
傅寒的笑声像被刀切断了。
他猛地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脸上的肌肉绷紧,归位。
他抬手,用力擦掉眼角那点湿痕,又狠狠抹了几把脸。
等扶着门把手站起来,重新拉开门时,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平常的样子,甚至有点刚抽完烟的懒散。
阿森站在门外昏暗的光里,脸上没一点多余的表情,好像刚才门后的崩溃是场梦。他侧身让开:
“陈爷要走了。”
傅寒点点头,脸上那点平静无缝切换成恭敬和恰到好处的关心。
他快步走到主舱门口。
陈天海正站在那儿,手下给他披上件厚风衣。
老头脸上还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弥勒佛笑。
“师父。”
傅寒声音稳稳的。
“这就走?
外头起风了。”
陈天海转过身,那双藏在笑纹里的眼睛,精光一闪。
他抬手,重重拍在傅寒肩上,沉甸甸的。
“寒子啊。”
他嗓门洪亮,透着亲昵。
“蝰蛇那边,最近不太平,我得亲自去盯盯。
老窝让人端了,这不是小事,上头等着要说法呢。”
傅寒眉头微皱,关切更浓:
“师父辛苦。
毒蝎帮这事…上头压力大?”
“压力?”
陈天海哈哈一笑,又拍拍他肩膀。
“无非是多交一年的‘份子钱’,破财免灾!
放心,师父顶得住!”
他凑近点,压低了声音,带着长辈的关怀。
“对了,听说你身子骨好多了?
那小医生,有点能耐?”
傅寒立刻点头,语气带着点振奋和对那医生的“看重”:
“是,师父!
林医生确实有两下子。
我感觉好多了,精神头也足。
等再好利索点,蝰蛇那边的活,我想亲自去接!
也好替师父分忧。
要是那医生还活着就好了…”
傅寒刻意提了一嘴。
陈天海眼里笑意更深,用力又拍了他两下:
“好!好啊!
年轻人就该有这股劲儿!
不过…”
他话锋一转,笑容没变,眼底却没什么温度。
“那医生…
也得看她有没有那个命,活得够不够长,帮得上你才行。
好了,走了,你稳住。”
“师父放心。”
傅寒微微躬身。
陈天海带人走了。
傅寒首起身,看着空荡荡的楼梯口,脸上的恭敬瞬间冻住,只剩下冰冷的嘲弄。
顶得住?
多交一年的钱?
那意味着又要有多少条无辜的人命填进去?
他这位师父,不过是拍拍屁股,躲清静去了。
他转身,脸上重新挂起应付场面的淡笑,走回喧嚣的舱室。
里面的人己经醉倒一片。
傅寒坐下,拿起桌上那本旧书——《圣经》。
他翻开,手指划过冰冷的字,目光却像穿透了纸页,落在更黑的地方。
嘴唇无声地动着,只有他自己听见:
“…求你按你的慈爱怜悯我…
涂抹我对卫清的过错…
求你洁净我…
让她活下来……”
赎罪?
他这样的人,配吗?
每一次翻页,指尖都像碰到那些亡魂冰冷的脸。
时间在浑浊的空气和鼾声里艰难地爬。傅寒坐着,像块石头。
舷窗外,墨黑的天被惨白的闪电撕开,雷声轰隆隆滚过海面。
雨点噼里啪啦砸了下来,很快就连成一片,狂暴地捶打着船壳。
傅寒抬眼,瞥了下腕表。
幽绿的指针,像死神的枯指,缓缓指向十一点。
时候到了。
他合上书,轻轻放下。
利落地从角落防水袋里抽出深灰雨衣套上。
没惊动任何人,连阿森也只是眼皮动了动。
他像道影子,闪到侧面一个狭窄的舷窗边。
双手用力扳开气密窗把手,嘎吱一声轻响,淹没在风雨和鼾声里。
冰冷、带着海腥味的风雨瞬间灌进来。
傅寒双手撑住窗框,腰腹发力,整个人利索地翻了出去,双脚落在外面湿滑冰凉的甲板上。
身后的窗户被他轻轻带拢。
冰冷的雨水立刻穿透帽子,流进脖子,激得他一哆嗦。
世界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震耳的风雨海浪声。
他站在深渊边上。
傅寒抹了把脸,强迫自己冷静。
他快速挪到船舷边,双手死死抓住冰冷栏杆,身体探出去,眼睛像探照灯扫视下面墨汁般翻滚的海。
浪头撞在船体上,碎成惨白的沫。
突然,他目光定住。
船舷下方,靠近吃水线,挂着一大片缠结的旧渔网,被浪冲得晃荡。
渔网边缘,垂着几股粗壮的、浸透海水的绳子,沉入黑暗深处。
左眼深处,一点微蓝的光倏地亮起。
眼前的景象覆盖上一层半透明的数据网格。
热量感应穿透冰冷的雨幕和黑沉沉的海水,向下扫描。
微光夜视启动,浑浊的海水显出诡异的绿光。
扫描线向下延伸,掠过漂浮的垃圾、模糊的鱼影……
突然,在渔网纠缠的深处,靠近船底龙骨附近,扫描线猛地停住,剧烈闪烁起刺目的红光!
一个微弱得几乎被冰冷海水吞噬的生命热源信号,在网格图上顽强地跳了一下!
一个细小的坐标点瞬间锁定在视野中央,旁边弹出几行飞快跳动的字:
生命体征:
体温:33.2°C(还在掉)
心跳:42(很弱,不稳)
呼吸:没检测到
位置:深约8.5米,船左舷龙骨下,渔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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