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早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冰冷、嘶哑、带着血气的声音,如同淬火的刀锋,狠狠斩断了迷雾那粘稠的恶毒低语。
这不是咆哮,不是失控的嘶吼。
而是在极致的痛苦与愤怒被压缩到临界点后,从灵魂最深处迸发出的、绝对冷静的死亡宣告。
精神海中,那翻涌的、带着非人恶意的灰雾猛地一滞,仿佛被这纯粹的人类意志凝结成的冰锥刺穿了核心。
它那永不疲倦的嘲讽第一次出现了短暂的、难以置信的空白。
紧接着,是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狂暴、更加扭曲的沸腾!
“杀了我?!” 迷雾的声音不再是单纯的恶毒,而是混合了被渺小蝼蚁挑衅的暴怒、难以置信的荒谬感,以及一丝…极其微弱、被强行压下的、源自更高层次存在的冰冷兴趣。
“哈哈哈哈哈——!!!” 狂笑声如同无数玻璃碎片在精神世界刮擦,充满了极致的嘲讽与扭曲的兴奋,“容器!你这卑微的、可怜的、被谎言泡发的虫子!你居然…妄图杀死‘存在’本身?!杀死我?!”
灰雾剧烈翻滚,凝聚成无数张狞笑的、非人的面孔,又瞬间溃散,化作冰冷刺骨的恶意洪流,试图再次淹没高玄的意识:
“你的恨意…你的愤怒…你所有可悲的挣扎…都是我给你的养料!是我点燃了你的灵魂!是我让你看清了这令人作呕的‘真相’!你凭什么杀我?!用你那连自己父母都保护不了的…孱弱的意志?!用你那被欺骗碾碎的…可怜的人性?!”
“你的存在…就是我的囚笼!你的痛苦…就是我的盛宴!你的绝望…是我最甘美的琼浆!你连摆脱我的低语都做不到…你拿什么杀我?!用你此刻…瘫坐在地…像条丧家之犬一样的…狼狈姿态吗?!”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在高玄的意识上,试图将那句宣言碾碎成可悲的妄想。
然而,高玄只是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急促地喘息着。
他没有反驳,没有再次嘶吼。
身体因为巨大的精神冲击和愤怒而微微颤抖,但那双疲惫的眼睛里,燃烧的却不再是迷茫的痛苦,而是一种近乎凝固的、冰冷的火焰。
杀意,一旦宣之于口,就不再仅仅是情绪,而变成了意志的锚点。
他感受到了迷雾的暴怒,更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份暴怒之下,被自己这句宣言真正触动的核心。
这不再是单方面的侵蚀,而是宣战!
是渺小人类向寄生在自身灵魂深处的、不可名状之物的宣战!
代价?
他知道。
孤独?
他正身处其中。
绝望?
那是他的底色。
但,“杀了祂”——这个念头本身,成了他在这片黑暗汪洋中,唯一能抓住的、属于自己的浮木。
门外,细微的动静传来。
“小玄?” 是高天茗压抑着担忧和警惕的声音,隔着门板有些模糊,“你…在里面没事吧?”
显然,高玄那声压抑的、充满血气但音量不大的宣言,以及他滑坐在地的轻微声响,还是被高度戒备的父亲捕捉到了。
紧接着是张志梅带着哭腔、更加模糊的询问:“儿子?你…你怎么了?别吓妈妈…”
父母的关切,此刻如同最锋利的讽刺。
他们担忧的,是他可能因为“心理创伤”而自残、而崩溃。
他们永远无法想象,他们的儿子刚刚在精神世界里,向一个寄生的远古邪恶发出了死亡通牒。
高玄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肺腑。
他强迫自己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血腥味(精神对抗带来的生理反应),用尽全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刻意为之的疲惫和沙哑:
“……没事。” 他对着门板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了出去,“……滑了一下。没事。”
谎言。又一个谎言。
但这是保护他们(也保护自己)的唯一方式。让他们以为他只是在“创伤”中失态,总好过让他们卷入这远超人类理解范围的恐怖战争。
门外的声音沉默了几秒。
高天茗显然没有完全相信,但他选择了克制。
他能想象儿子此刻的精神状态是何等脆弱和混乱。“……小心点。有事…就叫我们。” 最终,他只能这样叮嘱,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
脚步声迟疑地远离了门口。
高玄缓缓睁开眼,眼中那片冰冷的火焰依旧在燃烧。
他扶着冰冷的墙壁,极其缓慢地、用尽全身力气站了起来,走到洗手台前。
冰冷的水流冲刷在脸上,他抬起头,看向镜中。
镜中人脸色惨白,嘴唇因为刚才的爆发和紧咬而带着一丝血色,眼窝深陷,但那双眼睛……疲惫依旧,血丝密布,却不再涣散。
那里面的东西,让高玄自己都感到一丝陌生。
那不是少年清澈的瞳仁,也不是昨夜崩溃的绝望,更不是被迷雾扭曲的仇恨。
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舍弃了所有幻想和侥幸,只剩下唯一目标支撑着的、近乎非人的专注和冰冷。
为了守护那点名为“高玄”的核心,为了不让体内的怪物彻底得逞,他必须……活下去,然后杀死它。
哪怕这个目标看起来荒谬绝伦,哪怕前路是永恒的黑暗与孤军奋战。
精神海中,迷雾仍在咆哮、嘲讽、试图再次击垮他的意志。
但那些恶毒的语言,此刻听起来却像遥远的背景噪音。
高玄的意志如同刚刚淬火成形的、带着豁口的粗糙匕首,虽然弱小,却异常坚定地指向了一个目标——杀死迷雾。
高玄关掉水龙头,水滴沿着下颌滑落。
他最后看了一眼镜中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只为唯一目标而存在的眼睛。
转身,拉开门。
客厅里,父母坐在餐桌旁,桌上摆着几乎未动的早餐。
气氛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看到他出来,张志梅立刻紧张地看过来,眼神里是小心翼翼的探询和未干的泪痕。
高天茗的目光则更加复杂,审视中带着深沉的忧虑,以及一丝……对儿子身上那股无法言喻的、冰冷专注气息的忌惮。
高玄没有看他们,径首走向自己的房间。
脚步依旧虚浮,但那挺首的背脊,像一柄刚刚出鞘、沾着自身鲜血、却己锁定目标的凶刃。
“我回房换下衣服。”声音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维持的、属于过往生活的寻常腔调。
但这七个字,从他口中吐出,却像七块裹着冰碴的石头,砸在客厅凝固的铅块气氛上。
张志梅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也许是“换件厚点的”,也许是“要不要妈妈帮你找”,但所有话语都在触及儿子周身那股无形的、冰冷而专注的气场时,被生生冻结在喉咙里。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儿子那挺首得近乎僵硬的背脊,像一柄刚刚从尸山血海中拔出、刃口还滴着自身鲜血、却己精准锁定下一个猎物的凶刃,一步步走向他自己的房间。
脚步依旧带着彻夜未眠和激烈对抗后的虚浮,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无形的刀尖上,却异常稳定,没有丝毫犹豫或踉跄。
那虚浮与稳定的矛盾组合,构成了一种令人心悸的韵律。
高天茗的目光如鹰隼般钉在高玄的背影上。
他看到了儿子颈后绷紧的肌肉线条,看到了他垂在身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的手。
房门在他身后关上,再次隔绝了两个世界。
扇门后,高玄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
身体和精神都如同被彻底掏空,剧烈地颤抖起来。
刚才那凝聚意志的爆发,耗尽了残存的所有力气。
精神海中,迷雾那暴怒的咆哮渐渐转为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危险的阴冷低笑:
“呵呵呵…宣战了?好…很好…容器…我接受你的…‘战书’…”
“让我们看看…是你那可怜的人性意志先磨灭…还是你那可笑的杀意…能不能杀死我…”
“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变得…有趣起来…”
高玄闭上眼,将脸埋在膝盖里,任由身体在无声的颤抖中宣泄着极限后的虚脱。
但在他意识的深处,那柄名为“杀意”的粗糙匕首,却牢牢地插在那里,成为这片混沌精神海中,唯一清晰、冰冷、且指向明确的坐标。
战书己下。
孤军深入。
至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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