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何玉娇转身进屋换篮子的空档,马翠花站在院子里,眼神像被磁石吸住了一般,忍不住频频朝檐下的云澈瞄去。
阳光勾勒出少年清瘦却挺拔的轮廓。他安静地坐在竹椅里,微微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小片阴影。即使穿着粗布旧衣,即使带着病后的虚弱,那份骨子里透出的清俊和沉静,也远非村里那些在泥地里打滚的野小子能比。
马翠花心里忍不住又叹了一声:不愧是富人家精心养出来的孩子,就算……是个傻子,这皮相气质也是拔尖儿的,真是可惜了……
何玉娇很快拎着空篮子出来,脸上那压不住的喜色几乎要溢出来。她把篮子递给马翠花,顺势朝云澈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骄傲又温柔的引导:“澈儿,这是隔壁的翠花婶子,刚给咱们送了新鲜菜来。叫人。”
马翠花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锁在云澈身上。
只见那檐下的少年闻声缓缓抬起头。阳光落进他眼里,不再是往日的空洞混沌,而是清亮得像山涧洗过的溪水。
他看向马翠花,眼神温和有礼,虽然带着大病初愈的倦怠,却清晰地映出了她的身影。
他微微颔首,声音不高,带着点沙哑,却字字分明,清晰无比:“翠花婶子。”
嗡——
马翠花只觉得脑子里像有根弦猛地绷断了!她脸上的笑容僵住,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嘴巴无意识地张开,手里刚接过的空篮子差点没拿住掉在地上。
这……这哪里像个傻子?!这眼神,这神态,这清晰的吐字,分明就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后生!
村里传了十几年的“痴傻儿”……难道是假的?!
何玉娇一眼就看穿了马翠花那副活见鬼的表情。
她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带着一种扬眉吐气的畅快:“翠花姐,吓着你了吧?是好事儿!天大的好事儿!昨儿夜里澈儿烧得滚烫,差点没把我魂吓掉,结果今早这一醒过来……嘿!老天爷开眼,他不傻了!全好了!” 她声音激动得发颤,恨不得立刻把这喜讯嚷嚷得整个灵隐村都听见。
“不……不不不……不傻了?!” 马翠花的声音都变了调,舌头像打了结,只会机械地重复着这几个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对!不傻了!全好了!” 何玉娇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喜悦和力量,像是在向整个世界宣告。
**消息像风一样刮过**
马翠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告别何玉娇,又是怎么拎着空篮子走回自家院子的。她脚步虚浮,整个人像踩在棉花上,脑子里全是云澈那双清亮的眼睛和那句清晰的“翠花婶子”,还有何玉娇那喜极而泣后灿烂的笑容。
这冲击太大,她感觉自己像在做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一进院门,她直勾勾地走向还在刨木头的何山。
何山看她脸色煞白,眼神发直,魂不守舍的样子,吓了一跳:“翠花?咋了?玉娇家出啥大事了?澈哥儿真……?”
马翠花没回答,一把抓住何山沾着木屑的胳膊,声音飘忽得厉害:“大山,你……你快掐我一把!使劲儿掐!”
何山被她这反常的样子弄懵了,下意识以为是自己藏私房钱的事情败露了(虽然只有几个铜板),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干笑道:“哎哟媳妇,你这……这不会是你想出来的新招吧?我真没藏钱!我发誓!”
“少废话!” 马翠花现在哪有心思管他的小九九,急得跺脚,“让你掐你就掐!快点!用点劲儿!”
何山看她不像开玩笑,也紧张起来。
他是个实心眼的老实人,媳妇的话就是圣旨,当下心一横:“那……那我掐了啊?疼了你可别怨我!” 他蒲扇大的手掌,带着常年干活的厚茧和力气,真就朝着马翠花胳膊上肉多的地方,狠狠拧了一把。
“嗷——!” 马翠花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眼泪花子都冒出来了。
可下一秒,她非但没恼,反而捂着被掐疼的地方,爆发出一阵畅快淋漓的大笑:“哈哈哈!疼!真疼!不是做梦!哈哈哈!”
何山被她这又哭又笑的样子彻底搞糊涂了,挠着头,一脸憨憨的担忧:“媳妇?你……你没事吧?别是魔怔了?”
马翠花笑够了,猛地放下手,叉着腰,瞪圆了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自家男人,也仿佛朝着整个灵隐村宣告:“何山!你晓得不?!玉娇她儿子!澈哥儿!他好了!不傻了!全好了!就跟咱们一样了!!”
“啥?!” 何山手里的刨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整个人像被雷劈中了一样,瞬间石化在原地,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珠子瞪得比马翠花刚才还大。
那副憨厚老实的脸上,此刻只剩下纯粹的、巨大的、难以置信的呆滞。
看着自家男人这副傻样,马翠花心里那点被“惊吓”的憋闷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再次叉腰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洪亮又得意。可不能只有她一个人被这消息震得七荤八素!
“何玉娇带回来的傻儿子云澈,被老天爷开了窍,不傻了!”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的野火,又像投入平静池塘的巨石,以惊人的速度在小小的灵隐村炸开、蔓延、激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
大部分淳朴的村民听到这消息,第一反应都是为何玉娇松了一口气,打心眼里替她高兴:
“哎哟!这可是天大的福报啊!玉娇妹子苦了这么多年,总算熬出头了!”
“可不是嘛!澈哥儿好了,玉娇以后老了也有依靠了,日子总算有盼头了!”
“老天爷开眼啊!好人就该有好报!”
像马翠花这样心直口快、消息灵通的妇人,在最初的震惊过后,除了替何玉娇高兴,也忍不住拉着自家婆婆或相熟的姐妹,在灶台边、树荫下,压低声音议论起那远在县城的“负心人”:
“啧啧,要我说啊,这就是报应!” 马翠花一边纳着鞋底,一边跟她婆婆嘀咕,“那江沐阳,看着人模狗样的县太爷,其实就是个白眼狼!白瞎了玉娇当年一片真心,白瞎了他那副好皮囊!玉娇她爹还在、家世好的时候,他装得情深义重。老丈人一走,玉娇没了靠山,他转头就把人家休了,连亲生的傻儿子都不要了,嫌丢人!呸!什么东西!”
“可不是嘛,” 她婆婆也摇头叹息,“如今澈哥儿自己好了,这不是打他那黑心爹的脸吗?可见老天爷是长眼睛的!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玉娇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这突如其来的奇迹,让沉寂的灵隐村多了一份茶余饭后的谈资,也让何玉娇灰暗的人生,骤然透进了耀眼的光。
灵隐村为云澈恢复神智的消息而沸腾的喜悦,像阳光一样温暖着大多数人的心田。然而,这光芒却照不进某些被私欲和贪婪蒙蔽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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