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居的炭盆,依旧是冷的。
云婳搓着红肿裂口、冻得像胡萝卜的手指,呵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瞬间消散。指尖传来的阵阵刺痛,是这侯府深渊每日必备的“晨礼”。她默默地将昨夜张嬷嬷“赏”下来的、半温不热的稀粥咽下去,那粗糙的颗粒刮过喉咙,带着一股陈腐的霉味。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刻刀,无声地扫过内室那低垂的帐幔——纹丝不动,死寂依旧。
张嬷嬷端着药碗,像捧着什么圣物,小心翼翼地掀开帐幔一角。片刻后,她退出来,脸上是万年不变的忧虑沉痛,目光扫过角落里的云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解气般的刻薄:“世子爷今日精神更不济了,受不得一丝声响!你手脚放轻些!别在屋里碍眼,去把院外那堆落叶扫了!”
云婳垂着眼睫,顺从地应了声“是”,拿起角落里那把破旧的竹扫帚,走出了这弥漫着药味和死气的屋子。
院门外,枯叶堆积。寒风卷过,带起一片萧瑟。她刚扫了几下,一个穿着靛蓝绸裙、面皮白净的丫鬟便扭着腰肢走了过来,是二夫人周氏身边的大丫鬟,翠浓。
翠浓手里捏着一方簇新的湖蓝色丝帕,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轻慢和一丝施舍般的怜悯:“喏,世子妃娘娘,二夫人心善,念您初来乍到,身边连个像样的物件都没有,这方新帕子,赏您了。” 她将那方丝帕随意地往云婳沾着泥灰的手里一塞,帕子一角绣着精致的缠枝莲。
云婳下意识地接过,指尖触碰到那柔软冰凉的丝绸,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受宠若惊的惶惑:“多谢二夫人赏赐……”
“谢就不必了,”翠浓打断她,下巴微抬,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吩咐,“二夫人昨儿个去库房,见着世子妃娘娘带来的那几匹浮光锦,啧啧,那颜色,真是鲜亮!正好老夫人寿辰快到了,二夫人想着裁件新衣给老夫人贺寿。这不,就让我来跟娘娘说一声,先挪两匹过去应应急。娘娘您最是孝顺,想必不会舍不得吧?”
浮光锦!云婳的心猛地一沉。那是她嫁妆里最顶级的料子,寸锦寸金,母亲当年压箱底的珍藏!周氏的贪婪,终于从试探变成了明目张胆的掠夺!连个像样的借口都懒得找了!
她攥紧了那方冰冷的丝帕,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怯懦茫然的神情,声音细弱:“这……这嫁妆单子上……”
“哎哟,我的好娘娘!”翠浓夸张地笑起来,带着浓浓的讥讽,“什么单子不单子的!进了侯府的门,那就是侯府的东西!二夫人替老夫人裁衣,那是天经地义!再说,老夫人穿了您‘孝敬’的料子,那是您的体面!难不成,您还信不过二夫人?怕二夫人贪了您的东西?”她逼近一步,眼神咄咄逼人。
云婳像是被她吓住,肩膀一缩,慌乱地低下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就最好!”翠浓满意地哼了一声,又像是想起什么,目光在云婳脸上扫了一圈,带着一丝恶意的探究,“哦,对了,二夫人还说,娘娘那嫁妆单子上,好像还登记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佩?说是您生母的遗物?老夫人昨儿提了一嘴,说想瞧瞧这稀罕物件,开开眼。娘娘也一并取出来,让我带过去给老夫人赏玩赏玩吧!”
羊脂玉佩!云婳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母亲留给她唯一的念想!是她的逆鳞!周氏竟敢……竟敢连这个都觊觎!
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间席卷西肢百骸,几乎要将她强装的平静焚毁!袖中,那支坚硬冰冷的金簪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意,微微发烫。她死死咬住下唇内侧,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才强行压下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杀意。
她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一种摇摇欲坠的脆弱和深深的惶恐:“那玉佩……那玉佩……我、我……” 她语无伦次,身体微微颤抖,像是被逼到了绝境。
翠浓看着她这副模样,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和快意:“怎么?娘娘连老夫人的面子都不给?还是说……那玉佩根本见不得光?莫不是来路不明?” 她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下。
云婳像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猛地后退一步,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带着哭腔:“我……我这就去找……这就去找……” 她像是被巨大的恐惧攫住,丢下扫帚,转身踉踉跄跄地冲回了静安居那扇沉重的院门。
翠浓看着那狼狈逃窜的背影,得意地撇了撇嘴,扭身回去复命了。
静安居内,光线昏暗。云婳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急促的喘息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方才那副惊惶欲绝、濒临崩溃的模样如同潮水般从脸上褪去,只剩下冰封般的沉静。眼底深处,是昨夜金簪映照下如出一辙的、凛冽的寒芒。
玉佩?浮光锦?好一个周氏!好一个步步紧逼!真当她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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