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免提里传来的喘息声,沉重得如同濒死野兽的呜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令人窒息的绝望,在劳斯莱斯幻影静谧奢华的车厢里回荡。
苏晚放在扶手箱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指尖冰凉。江临舟镜片后的目光瞬间沉凝如冰,锐利地锁住那部嗡嗡作响的手机。
“苏晚……” 那嘶哑破碎的声音,仿佛从地狱深处挣扎而出,每一个字都浸透了痛苦和疯狂,“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最后的质问,带着孤注一掷的、撕裂灵魂般的力道,几乎要冲破听筒的束缚。
苏晚脸上的最后一丝疲惫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她甚至没有去看屏幕上那个跳动的陌生号码,只是微微侧过头,目光平静地落在江临舟脸上。
江临舟与她视线交汇,瞬间读懂了她的意思。他伸出手,没有一丝犹豫,修长的手指干脆利落地按下了屏幕上的红色挂断键。
“嘟——嘟——嘟——”
忙音响起,干脆地斩断了那端令人窒息的喘息和绝望的质问。
世界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布丁在儿童座椅里均匀甜美的呼吸声,以及窗外城市流光溢彩却无声的夜景。
苏晚缓缓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积压的、属于过去的冰冷尘埃彻底排出。她重新靠回椅背,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脆弱的阴影。
“他疯了。” 她轻声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
江临舟没有立刻接话。他沉默地拿起那部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动作流畅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几秒钟后,他将手机递还给苏晚。
屏幕上,那个刚刚拨入的陌生号码,己经彻底消失在了通讯录和通话记录里,被加入了永久的黑名单。
“疯狗咬人,最好的办法是远离,而不是试图讲道理。” 江临舟的声音低沉平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他重新握住了苏晚放在膝盖上的手,掌心温热而干燥,传递着无声的支撑。“放心,他找不到这里。布丁的安全,是最高优先级。”
苏晚没有睁眼,只是反手,更紧地握住了他的手指。那温热的触感,是此刻混乱世界里唯一真实的锚点。她轻轻“嗯”了一声,紧绷的身体线条,在江临舟沉稳的气息和他掌心传来的温度中,一点点地松弛下来。
车厢内再次陷入安静。古典乐温柔流淌,隔绝了车外的喧嚣,也隔绝了刚刚那通电话带来的血腥风暴。苏晚闭着眼,似乎睡着了,但微微颤动的睫毛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江临舟的目光则落在窗外飞逝的霓虹上,镜片后的眼神深邃莫测,似乎在无声地计算着什么,评估着什么。
车子最终驶入京市最顶级的安保社区,穿过层层森严的关卡,停在一栋灯火通明的现代风格别墅前。巨大的落地窗映出室内温暖的灯光,如同一个坚不可摧的堡垒。
江临舟抱着沉睡的布丁,苏晚跟在他身侧。管家早己恭敬地等在门口。踏入门内的瞬间,温暖干燥的空气裹挟着淡淡的木调香氛扑面而来,将外面世界的冰冷和混乱彻底隔绝。
这里是她的家,她和布丁,还有江临舟的家。一个由江临舟亲手打造,隔绝了所有顾承泽阴影的、安全的港湾。
京市第一医院,顶层的VIP病房。
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呛人,混合着高级果篮散发的甜腻香气,形成一种怪异的气息。顾承泽半靠在病床上,额角贴着纱布,隐隐透出血迹。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往日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此刻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空洞地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塑。
助理王铮小心翼翼地站在床边,大气不敢出。下午峰会现场的混乱和顾承泽当众吐血昏迷的场景,如同噩梦般烙印在他脑海里。医生诊断是急怒攻心,加上额角外伤轻微脑震荡,需要静养。但王铮知道,真正撕裂顾承泽的,是那个叫布丁的孩子,和江临舟那句宣告主权的“我的妻女”。
病房门被轻轻敲响。
王铮如蒙大赦,连忙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精心打扮过的林薇。她穿着一身柔和的米白色羊绒连衣裙,外搭浅咖色大衣,妆容精致得体,手里捧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粉玫瑰,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温柔。
“王助理,承泽怎么样了?” 林薇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关切。
“林小姐,顾总刚醒,医生说要静养……” 王铮有些为难,下意识地想挡一挡。顾总现在的状态,实在不适合见客,尤其是……这位。
“我就看看他,说两句话就走。” 林薇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持,目光己经越过王铮的肩膀,落在了病床上那个失魂落魄的身影上,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
王铮无奈,只得侧身让她进来。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过分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有些刺耳。
“承泽?” 林薇走到床边,将花束放在床头柜上,俯下身,声音放得更柔,带着心疼,“你感觉怎么样?吓死我了,听到消息我立刻就赶来了……”
顾承泽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焦距有些涣散地落在林薇脸上。那眼神空洞得可怕,仿佛穿透了她,在看另一个虚空。他没有任何反应。
林薇脸上的担忧僵了一下,随即化为更深的温柔。她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顾承泽放在被子外、紧紧攥成拳头的手:“承泽,你别这样,医生说你……”
她的手刚碰到顾承泽冰冷的手背,他如同被毒蛇咬到一般,猛地一颤,条件反射般地狠狠甩开了她!
“别碰我!”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野兽般的警惕和抗拒,眼神终于聚焦,却是一片冰冷的、毫不掩饰的厌弃。
林薇猝不及防,被甩得后退了半步,脸上精心维持的表情瞬间裂开,血色尽褪,只剩下难堪的苍白和一丝受伤。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顾承泽,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戾气和绝望的男人。
“承泽,你怎么了?我是薇薇啊!” 她的声音带着委屈的颤抖。
“薇薇?” 顾承泽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词,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勾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充满嘲讽的冷笑。他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林薇,那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刮过她精心描绘的眉眼,“呵……薇薇……”
他重复着这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充满了刻骨的讽刺和某种迟来的、噬心般的痛楚。
“就是因为你……‘薇薇’……” 他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她才会签了那份该死的协议!才会带着我的孩子……叫别人爹地!”
最后一句,几乎是嘶吼出来的,牵动了额角的伤口,纱布瞬间洇开更深的红。
林薇的脸色彻底变了。不再是委屈和担忧,而是一种被戳破心事的、混合着震惊、嫉妒和一丝恐惧的扭曲。她猛地攥紧了手包,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你的孩子?承泽,你在胡说什么?!”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质问和一种急于撇清的慌乱,“苏晚那种女人,谁知道那孩子是谁的野种!江临舟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他分明是故意气你!故意羞辱你!你怎么能……”
“闭嘴!” 顾承泽猛地打断她,眼神凶狠得如同要择人而噬,“不准你侮辱她!更不准你说我的孩子!”
那“我的孩子”西个字,被他喊得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认定。
林薇被他的眼神和气势慑住,剩下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脸上青白交错。她看着顾承泽眼中那不顾一切的、只为苏晚和那个孩子燃烧的疯狂火焰,一股冰冷的、夹杂着强烈嫉妒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她。
五年了!她以为苏晚滚蛋了,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到顾承泽身边!可那个贱人,竟然生了个孩子?还让顾承泽认定了是他的?!
凭什么?!
“王铮!” 顾承泽不再看林薇一眼,仿佛她只是一团碍眼的空气。他赤红的眼睛转向床边的助理,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狠厉,“去查!动用一切资源!我要知道苏晚这五年所有的行踪!她是在哪里生的孩子?什么时候生的?在哪家医院?接生的医生是谁?孩子的出生证明!所有细节!所有!”
他喘着粗气,额角的纱布己被鲜血彻底浸透,看起来狰狞可怖,眼神却亮得吓人,燃烧着毁灭一切的偏执火焰。
“我要知道真相!布丁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儿!马上去查!现在!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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