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池蒸腾白雾。
百丈方圆的青铜炉阵映着天光。
七十二座三足蟠螭纹熔炉吞吐火舌。
赤焰舔舐半空凝成金红光霾。
铸剑台在池心。
整块黑曜石劈成的砧面结满焦釉。
锤印深凹如沟壑。
莫邪立在主炉阶下。
暗赤鱼皮软甲裹紧双臂。
手缠防火麻布条勒到指根。
石药锄悬在腰侧随步晃动。
炉工赤膊添料。铜勺舀起矿石碎块。
料斗撞开炉膛火口的瞬间——
嗡！
池水无风起涟漪。
水面倒映的炉火扭曲成鸮首！
炉工僵立不动。
眼白缓缓爬满黑丝。
他忽然扬手。整勺矿石泼向控火孔！
炉火霎时转绿！
幽碧焰苗爆溅！烫焦他胸毛！
“锁炉板！”莫邪吼声劈雾。
药锄掷出如电！
锄尖钉死炉口顶板机括！
炉盖轰然坠闭！
闷烧声如巨兽低咆。
病容老者拄拐行近。
枯指炉膛铁箍：“大师姐...何苦断地火？”
皮褶耷拉的眼角瞥向池心黑砧。
风胡子。匠门掌火长老。
青灰面皮下隐隐透着墨绿。
莫邪药锄锵然挂回腰链：“毒矿掺三成。你当我看不出？”
铜铃乍响！
高台督造使挥旗：“开炉验剑！”
蟠螭炉盖升起。
炉工探爪钳夹剑胚。
通体暗红的棱形坯条甩上黑砧。
火候正好。
风胡子拐杖顿地！杖尾弹出玄黑三角锉！
锉尖蘸满墨绿胶冻当空挥洒——
“祭剑神！”
胶冻甩入剑胚！
滋响如滚油泼雪！
青烟裹着甜腥腾起！
剑胚倏然剧颤！
表面裂开蛛网细缝！
墨绿汁液从缝隙滋射！
液箭凝成线首扑莫邪面门！
“等的就是这手！”莫邪侧身避毒箭。
药锄旋劈！锄背震碎石砧边挂着的铜铎！
铛啷碎响中——
陈垣从腰间皮套拔出青铜量尺。
尺面星斗刻度突跳蓝光！
“声频断流点在西坤位！”吼声破锣。
嬴萦脚蹬铸剑台基座借力。
狸猫翻身跃高台！
三发弩箭呈品字形钉入池水！
箭尾旋开青铜翼。
搅动池水旋出三道逆流漩涡！
水面倒映的碧鸮残影撕裂摇曳！
风胡子枯爪急翻。三角锉甩向池心黑砧！
锉尖墨绿胶冻膨胀欲爆！
莫邪的药锄脱手飞掷！
青铜锄影如流星追月。
锄刃劈碎风胡子的铁木拐杖！
拐杖炸裂！
内藏的三百枚墨绿毒针暴雨般泼洒！
“退！”嬴萦空中拧腰甩斗篷。
犀皮大氅旋如伞盖兜头卷住毒针！
噗噗闷响。斗篷瞬间蚀穿百孔！
毒针突破布障。余势首袭西施！
西施本能张手。
掌心刚愈合的弦伤崩裂。血珠飞溅！
血滴将将触到近身毒针。
那墨绿针尖竟如活物颤抖退缩！
莫邪的药锄此时呼啸折返。
锄柄砸中风胡子背脊。骨裂脆响！
老头扑跌剑池。
水面漩涡急卷吞没他。
泡胀的靛蓝袍角翻起又沉。
督造高台突然巨震！
基座裂开蛛网纹。
嬴萦单膝跪地稳身。
腰侧青铜机关匣咔哒弹出。
匣面三道铜簧锁齐齐跳开！
“兵阵图在你那！”她冲莫邪吼。
“破锁解阵！”
莫邪正俯身检视黑砧剑胚。
胚体墨绿裂纹己弥合。
表面浮凸出条条虬结筋络。
随炉温搏动。如活物心腔。
她指尖抚过筋络：“胎成了...邪魂兵...”
西施忽然捂心跪倒。
唇色褪尽：“池底...铁索声...”
耳畔幻听响起无数锁链绞动声！
“火候还差一淬！”莫邪忽仰首。
药锄倒转猛击自己腹肋！
噗嗤！
血箭狂喷浇上剑胚！
暗红剑胚遇血。
陡然腾起金红焰光！
焰光吞没搏动绿脉的刹那——
炉底地火大阵轰然爆鸣！
七十二座炉眼同时喷发炽白火流！
火流如万剑归宗。射向池心黑砧！
强光刺目。
所有人被迫闭眼。
再睁眼时。
黑砧上插着柄剑。
剑身暗金隐雷纹。
墨绿邪脉尽化绕剑血槽。
槽底蜿蜒如龙盘。
莫邪捂着腰腹血洞倚砧坐倒。
药锄掉在脚边砸出火星。
断发粘血贴在汗湿的颈。
池面漩涡平复。
水面仅漂着风胡子半片碎袍。
“匠门血契...”她喘着咳血笑。
指节扣死剑格龙吞口。
“噬主的邪兵炼成了镇器。”
炉烟散尽处。
嬴萦的青铜机关匣垂落手中。
三道锁舌不知何时己插到底。
西施伸来的手停在半空。
指梢微颤。
看着莫邪腰腹渗血的布条。
最终只将一方素帕塞进她紧攥的掌心。
铸剑池水突冒泡。
墨绿水蜗爬过浮沉的断袍残片。
蜗壳凹痕凝出新刻的鸮爪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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