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的秋夜带着潮湿的凉意，苏棠蜷缩在酒店套房的地毯上，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得她眼底发亮。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时，她正对着听证会流程表做最后标注。
匿名邮件的提示音像根细针，扎得她指尖一抖——发件人显示"未知账户"，附件名是"周明远_20230915_18:30"。
"又是谁的好意？"她抿了抿唇，鼠标悬在下载键上足有半分钟。
首到想起今早整理资料时，顾廷深说"最近有几个老股东在清理旧账"，才咬了咬牙点击下载。
压缩包解开的瞬间，录音文件的波形图在播放器里跳动。
苏棠按下播放键，周明远带着鼻音的声音混着冰块碰撞的脆响传出来："劳尔先生，您放心，那份调查报告我让人照着您给的模板写了三遍。
苏绣？
不过是过时的针线活，我们只要咬定她剽窃了拜占庭纹样......"
"咔"的一声，苏棠攥紧了鼠标，指节泛白。
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跳到十点十七分，她忽然听见玄关处钥匙转动的轻响——是顾廷深处理完集团事务回来了。
"怎么还不睡？"男人带着冷香的阴影笼罩下来，指腹轻轻蹭掉她眼下的青黑。
苏棠仰头看他，喉结动了动，把电脑转向他："听听这个。"
录音放到"只要让苏棠在听证会上出丑，顾氏的高定线就该换主设计师了"时，顾廷深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弯腰拾起地上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声音沉得像压着块铅："需要我让人查IP地址？"
"不用。"苏棠关掉播放器，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打，将录音转成文字截图。
她望着窗外曼哈顿的灯火，忽然笑了："他们不是喜欢玩先手吗？
正好，我缺个开场的锣鼓。"
听证会当天的国际时尚协会大厅，水晶吊灯把冷光砸在深木色长桌上。
苏棠穿着顾廷深挑的月白缎面裙，腰间用苏绣锁了只振翅的玄鸟——这是她特意选的，"玄鸟生商"的纹样，暗合"以正破邪"的寓意。
主评委劳尔·加西亚推了推金丝眼镜，开场便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慢："苏小姐，我们收到十七份设计对比报告，显示您的'凤凰涅槃'系列与欧洲古典纹样重合度高达68%。"
"更重要的是。"坐在他右侧的周明远适时补刀，目光扫过苏棠时像淬了毒，"据我们调查，所谓'苏绣非遗工艺'的商业价值被严重高估，您的工作室甚至没有完整的工艺记录......"
"等一下。"苏棠举起手，指尖叩了叩面前的遥控器。
大厅的投影幕布"唰"地落下，周明远的声音突然从音响里炸出来："劳尔先生，调查报告我让人照着您给的模板写了三遍......"
现场一片抽气声。
周明远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猛地站起来："这是伪造！"
"伪造？"苏棠调出录音的原始文件时间戳，"9月15日18:30，巴黎某酒店酒吧，背景音里有《马赛曲》的钢琴版，您那天确实在参加法中文化交流会，对吗？"她转向劳尔，"加西亚先生，您当时点的是威士忌加冰，对吧？"
劳尔的喉结动了动，手指无意识地着袖口的刺绣——那是拜占庭风格的缠枝纹，和他指控苏棠抄袭的纹样如出一辙。
"接下来，我想展示真正的证据。"苏棠点开第二个文件夹，投影上出现一沓泛黄的手稿。
最上面一页是她十西岁时的练习稿，凤凰尾羽的针脚还带着生涩；往下翻，二十岁的设计图上己经能看见"凤凰涅槃"的雏形，每处纹样旁都标着"齐针""套针""虚实针"的批注。
"这是我从十二岁到现在的所有设计手稿，共计三千七百份。"她的声音轻却有力，"每一份都有日期、针法记录，以及师父的修改批注。"屏幕切换成视频，镜头扫过工作室的绣架，绣娘们正用真丝金线在绷子上穿梭，"这是'凤凰涅槃'系列的制作过程，从画稿到成衣，历时十西个月，共七十六道工序。"
"还有。"她看向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的周芷若，"周设计师，您愿意为我们共同完成的《百鸟朝凤》绣屏作证吗？"
周芷若起身，珍珠耳坠在灯光下晃出细碎的光："我以国际珠宝设计协会会员的身份作证，苏棠的设计融合了苏绣的'双面三异绣'与现代珠宝镶嵌工艺，这是任何西方设计都未曾涉及的领域。"
大厅里响起零星的掌声。
劳尔重重咳了两声，正要开口，坐在特邀嘉宾席的陆远忽然站了起来。
这位银发的法国收藏家举着一个镶金边的红本子，声音带着老派贵族的庄重："法国皇家艺术基金会昨天正式收藏了苏棠的《富春山居图》绣屏。"他看向评委席，"我研究东方艺术西十年，可以证明，她的作品里只有五千年的文化积淀，没有一丝一毫的剽窃。"
主评委的钢笔"啪"地掉在桌上。
苏棠望着他颤抖的手，忽然想起师父临终前说的话："阿棠，我们这行的针，要绣得穿人心，更要扎得破谣言。"
两个小时后，裁定结果出来时，阳光正好透过穹顶洒在苏棠脸上。"所有指控均不成立，苏棠女士的名誉将通过国际时尚协会官网正式恢复。"主持人的声音像阵春风，吹散了她这几个月的阴霾。
"另外。"主持人翻到下一页文件，"协会理事会一致决定，邀请苏棠女士加入年度评审委员会。"
会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苏棠接过证书时，瞥见周明远捂着嘴冲出大厅，背影佝偻得像片枯叶。
她整理着裙角，忽然闻到熟悉的雪松香气——顾廷深不知何时站在门边，手里举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我的太太。"他递过咖啡，指腹悄悄蹭了蹭她的手背，"需要我帮你开庆功宴吗？"
苏棠抿了口咖啡，甜苦交织的味道在舌尖散开。
她刚要说话，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
解锁屏幕，是条未读短信："苏小姐，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非物质文化遗产中心想请您做个专题讲座。
具体时间，我们明天详谈。"
窗外的秋阳正暖，苏棠望着手机屏幕上的字，忽然想起今早绣娘发来的照片——工作室的院子里，那株老梅树抽出了新芽。
她转头看向顾廷深，对方眼里的温柔像片海，托着她所有的锋芒与柔软。
有些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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