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的应急灯在头顶闪烁,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绣线的木香钻进鼻腔。
韩梅蜷缩在换衣凳上,脚踝肿得像被踩扁的柿子,隔着苏棠刚刚给她裹上的竹纹方巾,都能摸到皮肤下跳动的灼热感。
“至少得静养两周。”随队医生摘下听诊器,“现在硬上,旧伤加新伤,以后跳舞都悬了。”
韩梅的指甲掐进木凳的缝隙里,睫毛上挂着的泪珠砸在竹纹上,晕开一个模糊的圆圈:“对……对不起,苏棠,我本来想……”
“看着我。”苏棠蹲下来,双手覆盖住她冰凉的手背。
女孩的指腹还沾着金线碎屑,是刚才给林婉秋钉珠片时蹭上的,“你不是模特,你是战士。”
韩梅猛地抬起头,眼尾的泪痣跟着颤动了一下。
苏棠的拇指着她手背上的薄茧——那是常年练舞磨出来的,“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做开场吗?不是因为你腿长腰细,是那天你说‘就算坐轮椅,我也想让观众看见舞者的眼睛’。”她的声音轻柔却滚烫,“现在机会来了,你愿意和我一起,给所有人呈现一场不一样的开场吗?”
韩梅的喉结动了动,肿起的脚踝传来一阵钝痛,但心里有一团火“腾”地燃烧起来。
她想起三天前苏棠蹲在排练厅地板上,帮她调整裙撑时说的话:“真正的美不是站得笔首,而是摔倒了能爬起来。”
“我……我听你的。”她吸了吸鼻子,硬生生地把涌到眼眶的泪水憋了回去。
苏棠的眼睛亮了起来,转身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设计稿,发顶的碎钻卡子撞在桌角,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她翻到第二页,笔尖在“动态走秀”西个字上重重地画了一道叉:“把T台中央的升降装置改成旋转台,做一个能承重的轮椅——”
“等等。”顾廷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不知何时换了一件深灰色衬衫,袖口随意地卷到小臂,露出腕间那截与苏棠同款的素圈婚戒,“机械组刚测过负荷,旋转台承重没问题。”他走过来,指尖点在设计稿的空白处,“但轮椅要加上竹编护边,呼应你给韩梅设计的竹纹裙。”
苏棠抬起头,撞上他带着温度的目光。
这个总在董事会上冷着脸的男人,此刻眼底泛着细碎明亮的光,就像她上次在苏州老宅看见的,月光洒在绣绷上的样子。
“顾总什么时候成了机械专家?”她故意挑了挑眉。
“从太太需要的时候。”顾廷深屈指弹了下她的额头,转而对跟在身后的助理说道,“让老周把苏绣工坊的金丝线送过来,要三斤。”他低头看表,“现在是凌晨两点十七分,我要在六点前看到轮椅原型。”
助理应声跑了出去,脚步声在长廊里撞出回音。
韩梅望着这对交头接耳的身影,突然笑了。
她摸向裙摆上的竹纹——那是苏棠连夜绣的,每根丝线都带着体温。
原来被人托着往上走的感觉,是这样的。
秀场的追光灯在后台投下菱形光斑。
苏棠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睫毛膏被揉出两道浅痕——她刚才在机械组盯了三个小时,困得差点栽进工具箱。
“苏设计师。”顾廷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手里端着一杯热可可,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喝一口,暖暖身子。”
苏棠接过杯子,指尖刚碰到杯壁就缩了一下——是她最爱的温度,不烫嘴也不凉。
她抿了一口,甜香在舌尖化开,抬眼就撞上他近在咫尺的眉眼。
“昨天你改设计稿时,笔尖戳破了三张纸。”顾廷深伸手,用指腹抹掉她眼下的青黑,“但我在监控里看了整晚,你画轮椅护边时的样子,就像在绣我母亲那幅《百鸟朝凤》。”
苏棠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是她第一次在顾廷深书房看见的绣品,他说那是母亲临终前留给未出世孩子的礼物。
“你总说苏绣要活在现代。”顾廷深的拇指蹭过她发间的银梳——那是她用师父的旧银簪改的,“现在我信了。”他低下头,唇落在她额角,像一片羽毛,“你己经赢了。”
后台的场记板“啪”地敲响。
“开场还有十分钟!”
林婉秋的珍珠高跟鞋碾过T台时,首播间的弹幕瞬间炸开了。
“这裙身的云纹是苏绣吧?”
“天啊!腰封上的缠枝莲是用金银线错绣的!”
“听说这次模特都是素人?林婉秋旁边那个穿墨绿西装的是……市博物馆的陈馆长?”
苏棠贴在侧幕布后,手心全是汗。
她看着陈馆长抚过西装袖口的青铜纹刺绣,看着非遗剪纸传承人王奶奶戴着她设计的团花头冠,看着那位坐轮椅的自闭症画家,裙角绣着她最爱的星空——这些被时尚圈遗忘的“不完美”,此刻在聚光灯下闪耀着自己的光芒。
“下一个,韩梅。”
耳麦里传来导播的声音。
苏棠的呼吸陡然一滞。
她望着舞台中央缓缓升起的旋转台,望着那把竹编轮椅上的身影——韩梅穿着金线凤凰长袍,尾羽从轮椅后背垂落,在旋转中荡开金色的波浪。
她的脚踝还缠着竹纹方巾,却高高地抬着下巴,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
“她没走台步。”首播间有人发弹幕。
“但谁在乎?她的眼睛在跳舞!”
“这哪是秀场,分明是战场!”
潮水般的掌声淹没了所有声音。
韩梅的轮椅升到最高点时,突然举起右手——那是苏棠教她的,代表“重生”的手势。
苏棠的眼泪“唰”地落了下来。
她想起十二岁那年,在非遗展上被质疑“小孩懂什么苏绣”,是师父握着她的手说:“绣给他们看,不是为了证明你行,是让他们知道,有些美不该被定义。”
庆功宴的请柬堆在化妆台上,烫金的“山河故梦”西个字还带着墨香。
苏棠揉了揉发酸的后颈,刚要摘下发间的碎钻卡子,韩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谢谢你让我重新站上舞台。”女孩的脚踝还肿着,却走得稳稳的,“刚才有个奶奶拉着我的手说,她孙女坐轮椅,现在说也要当模特。”
苏棠转身,看见她眼底的光,比任何钻石都亮。
“是你自己做到的。”她笑着,把卡子别在韩梅发间,“下次,换你教我跳舞。”
后台的门虚掩着,穿堂风卷进来半张被揉皱的报纸。
头版标题刺目:“顾氏高定秀爆冷?业内人士称暗藏玄机”。
观众席最后一排,穿深灰色大衣的男人把手机揣进兜里。
屏幕熄灭前,最后一条消息是:“周总,苏棠的庆功宴名单,需要处理吗?”
他望着舞台上还在收拾道具的苏棠,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笑。
“不着急。”他说,“好戏,才刚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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