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百叶窗在设计部的白墙上切出菱形光斑时，苏棠正对着电脑屏幕，指甲在触控板边缘敲出细碎的声响。
“顾总，技术部在陈佳的云盘里发现了她的联络记录。”前一晚的对话还在耳边响着，此刻她盯着境外论坛新弹出的帖子——九宫格里是她画到一半的高定草图，连右下角未完成的缠枝纹都清晰可见。
“小棠？”沈青青端着咖啡杯凑过来，杯口的热气模糊了她的镜片，“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苏棠点了点屏幕。
沈青青的咖啡杯“当啷”一声砸在桌面，褐色液体溅在米色地毯上，像一朵狰狞的蘑菇云：“这是你锁在加密云盘里的B方案！除了设计部核心成员，连市场部都没有权限……”
“叮——”
顾廷深的来电铃声几乎同时响起。
苏棠接起电话时，能听见电话那头键盘敲击声密集如暴雨：“来顶楼监控室。”
电梯上升时，苏棠攥着手机的手沁出了薄汗。
她想起三天前顾廷深给设计部换的三重加密系统，想起自己亲自给每个文件加的苏绣暗纹水印——那些用0.1毫米金线绣成的“棠”字，此刻正被论坛楼主标注为“疑似抄袭爱马仕早春系列的证据”。
监控室里，顾廷深背对着门站在大屏前，西装肩线绷得笔首。
听见脚步声，他侧过脸，眼底的青黑比凌晨西点的天空更暗沉：“技术部说所有访问记录都伪装成了内部测试数据。”
屏幕上跳动着绿色数据流，苏棠认出那是她云盘的访问日志。
最后一条记录的IP地址被马赛克覆盖，却在右下角标着“己确认来自顾氏内网”。
“怀疑对象是谁？”她问道。
顾廷深调出三个人的资料：市场部主管沈青青、贴身助理叶辰、私人法律顾问张律师。
照片在屏幕上排成三角形，沈青青的证件照还带着上个月团建时被她硬塞的猫耳发箍印子，叶辰的寸头在灯光下泛着青色，张律师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半阖着，像永远在审阅合同。
“青青不可能。”苏棠脱口而出。
“所以需要验证。”顾廷深转身时，袖扣擦过她的手背，“你有办法吗？”
苏棠望着屏幕上不断刷新的境外论坛回复数，忽然笑了。
她从包里掏出速写本，翻到画满错版纹样的那一页：“我们放一组假图纸。”指尖划过纸面，“用我师父教的‘障眼绣’做标记——在牡丹花蕊里藏半根银线，只有用紫外线灯照才看得见。”
顾廷深的目光落在她沾着绣线碎屑的指尖上：“什么时候准备？”
“现在。”苏棠将速写本拍在控制台，“等他们以为拿到了核心设计，就会露出马脚。”
深夜十点，设计部的灯一盏盏熄灭。
苏棠缩在茶水间的矮凳上，透过玻璃门望着自己办公室的灯还亮着——那是她故意没关的，为了让监控拍到“加班”的假象。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顾廷深的消息：“系统显示假图纸己被下载。”
她攥紧手机，指节都发白了。
茶水间的空调突然发出“嗡”的一声，惊得她差点跳起来。
走廊尽头的声控灯依次亮起，像有人正踩着她的心跳声靠近。
苏棠的手机弹出新提示：“追踪标记触发，定位至市场部沈青青办公终端。”
她猛地推开茶水间的门，正撞上来关走廊灯的保洁阿姨。
阿姨举着扫帚后退两步：“苏设计师？这都十点半了……”
“谢谢阿姨！”苏棠几乎是跑着冲进市场部。
沈青青的工位还保持着下班时的模样，马克杯里泡着没喝完的枸杞茶，鼠标垫上压着一张写满促销方案的便利贴。
她颤抖着点开电脑，登录界面的背景图还是两人上周去苏州拍的，青石板路上落满了樱花。
“怎么会是青青？”顾廷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不知何时换了一件深灰色针织衫，袖口随意卷到手肘，倒像是来接她下班的样子。
苏棠调出操作记录，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看这个删除缓存的时间——23:07:15。”她指着屏幕，“青青有严重的腱鞘炎，用键盘从来不会同时按Ctrl + Shift + Del，她习惯用右键菜单。”
顾廷深俯身凑近屏幕，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耳尖：“远程劫持？”
“对。”苏棠调出路由器日志，“有人用漏洞入侵了她的设备，连MAC地址都是伪造的……”话音未落，监控室的警报声突然在整层楼炸响。
监控室的大屏里，深夜的设计部像一座被按了暂停键的迷宫。
时间显示23:12:00，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身影从消防通道溜出来，帽檐压得极低，却在经过转角时，露出半只银色袖扣——那是顾廷深专门给助理定制的，刻着“顾”字家徽。
“叶辰？”苏棠下意识地抓住顾廷深的手腕。
屏幕里的人熟门熟路地打开服务器机房，指尖在键盘上翻飞的速度比平时递文件快了三倍。
等他退出时，帽衫帽子被门框勾住，露出半张脸——正是每天给顾廷深泡蓝山咖啡、记得苏棠不吃香菜的叶辰。
顾廷深的手腕在她掌心硬得像一块冷铁。
他转身时，西装下摆扫过控制台边缘的马克杯，“当啷”一声，咖啡溅在叶辰的监控截图上，模糊了他紧抿的嘴角。
“查他的账户流水。”他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钢丝，“还有，联系市立医院。”
十分钟后，财务总监的电话打进来：“顾总，叶助理母亲的住院费账户，这三个月每月都有五百万到账，对方户名是……林氏集团。”
苏棠突然想起三天前在电梯里碰到的林婉如。
那女人涂着酒红色指甲油，搭着她的肩膀说“小棠妹妹设计的牡丹真好看，像极了我奶奶收藏的老绣片”，指甲尖几乎要掐进她的锁骨。
“顾总。”叶辰站在监控室门口时，连工牌都没戴。
他向来梳得整齐的寸头乱了，眼下乌青比顾廷深还重，“我能单独和您说吗？”
顾廷深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屏幕。
叶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喉结动了动：“我妈得了急性白血病，需要骨髓移植……林总说，只要我帮她拿一次设计图，就给我找匹配的骨髓。”他突然笑了，笑得眼角发红，“我以为就一次……就一次……”
苏棠看见顾廷深的手指在身侧蜷成拳。
他很少有这样失控的姿态，上一次还是她被污蔑抄袭时，他捏碎了办公室的钢笔，墨水染了整只手。
“解除职务，交警方处理。”顾廷深说道。
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沉进深潭。
叶辰突然跪下来，额头磕在瓷砖上：“求您别告诉我妈……她现在刚做完移植手术……”
监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是沈青青。
她眼睛肿得像两颗红樱桃，手里攥着一包纸巾：“小棠，我刚去医院问过了……叶助理妈妈的主治医生说，林氏确实联系过他们，说只要配合治疗记录……”
苏棠走过去，把她拉进怀里。
沈青青的眼泪洇湿了她的衬衫领口，带着一股淡淡的柠檬味香水味，和她们第一次在茶水间相遇时一样。
“我说过，我们是彼此最后的退路。”苏棠拍着她的后背，“我相信你。”
凌晨一点，苏棠在办公室整理被翻乱的设计稿。
月光从落地窗洒进来，给桌上的湘妃竹绣绷镀了一层银边。
她听见门口有脚步声，抬头时正看见顾廷深靠在门框上，手里捏着一份文件。
“联盟的关联企业名单。”他晃了晃文件，“明天开始，法务部会逐一核查他们的专利授权。”
苏棠站起身，发间的珍珠发夹闪了闪：“你呢？”
“我？”顾廷深低头看着她，眼尾的细纹在月光下淡得像一片云，“我要确保我的设计师，能安心绣她的百鸟朝凤。”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车灯的白光，照亮了顾廷深西装内袋露出的半张纸——是林婉如的字迹，“下一步目标：顾廷深”几个字被红笔圈了又圈。
苏棠刚要开口，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她点开微信，营销号群里弹出一条新消息：“爆！顾氏高定系列被曝与某国际品牌设计高度相似，疑似……”
在未读消息99 +的提示音里，顾廷深己经走到她身后，将西装披在她的肩上。
温度透过面料渗进后颈，像三年前他第一次来绣坊，替她挡住那些举着“骗子”牌子的人群时，掌心的热度。
“明天我陪你去选绣线。”他说道。
苏棠望着手机屏幕上不断刷新的“加载中”，忽然笑了。
她转身时，珍珠发夹蹭过他的下巴，“顾总，你说要是明天热搜爆了，我们是不是该准备一个……”
“该准备的，我都准备好了。”顾廷深打断她，指腹轻轻擦过她眼角的泪痣，“包括，给某些人准备的——教训。”
走廊尽头的声控灯突然熄灭，又在两人说话时重新亮起。
黑暗与光明交替间，苏棠没注意到，林婉如的私人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来自“星澜创意联盟”总部的密令正在闪烁：“按原计划执行，务必在发布会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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