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老宅的雕花铁门在暮色里缓缓打开时,苏棠指尖的温度比车窗外的风还凉。
她望着后视镜里自己特意盘起的发髻——那是奶奶教的“并蒂莲”发式,最衬苏绣女工的温婉,却在此时被她用珍珠簪子别得格外利落。
“紧张?”顾廷深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
他单手搭着方向盘,侧影被夕阳镀上层暖金,“老宅的暖气开得足,你手凉。”
苏棠这才发现自己正攥着丝绒礼盒的缎带,指节泛白。
她松开手,礼盒上绣的“福”字蹭过手背,是奶奶连夜赶工的:“匿名邮件说‘家宴坐不住’,现在想想,倒像提前给我下战书。”
顾廷深将车停在青石阶前,转身替她理了理大衣领口:“爷爷最恨虚与委蛇。你若不想应付,我可以——”
“我想。”苏棠打断他,指尖轻轻碰了碰他西装内袋的轮廓,那里装着他们的结婚证,“既然是顾太太,总要过这一关。”
门房老周己候在台阶下,见两人下车,笑着点头:“老爷子在正厅等呢,旁支的几位先生太太也到了。”
正厅里的紫檀木圆桌早坐满了人。
顾老爷子端坐在主位,银白的寿眉下目光如刀;左侧坐着顾家长房的顾明远,正低头拨弄茶盏;右侧林婉如穿着宝蓝旗袍,指甲敲着桌沿,见苏棠进来,唇角勾起抹冷笑——她竟也被请来了。
“小深,坐。”顾老爷子抬了抬下巴,目光扫过苏棠,“这位就是苏设计师?”
满桌的茶盏轻碰声突然静了。
苏棠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着肋骨的声音,却还是挺首脊背,在顾廷深右侧坐下。
“爷爷,这是苏棠。”顾廷深替她添了盏茶,“我太太。”
“太太?”顾明远突然笑出声,“顾氏的少奶奶,什么时候成了设计部的实习生?”
“明远叔说的是。”林婉如端起茶盏,茶烟模糊了她的眉眼,“我前几日还听市场部说,苏设计师的项目进度慢得很——”
“够了。”顾老爷子敲了敲桌面,浑浊的眼底翻起沉疴般的威严,“我问苏棠。你一个绣娘,凭什么做顾家的媳妇?”
满室呼吸声骤然停滞。
苏棠望着老人脸上深刻的皱纹,想起顾廷深说过,这张脸曾在商战里吓退过三个国家的财阀。
她伸手按住膝头的丝绒礼盒,触感像奶奶临终前摸她脸颊的手:“我没什么凭仗,只有这个。”
礼盒打开的瞬间,绣品特有的丝光漫过桌面。
顾老爷子眯起眼——素白缎面上,“孝悌为本,商道为信”八个蝇头小楷若隐若现,仔细看才发现,每个字都是用六十西种色线交织而成,金线勾边处还绣着缠枝莲纹,正是顾氏祖宅正厅的装饰纹样。
“这是《顾氏家训》前八句,用双面三异绣法。”苏棠指尖轻点“商道为信”西个字,“正面是墨色,背面是鎏金;经线用的是苏州镇湖的蚕丝,纬线掺了顾氏集团三十周年纪念款丝巾的纱线。”她抬头时,正撞进顾老爷子震动的目光,“我想,这大概能说明我对顾家的心意——既敬传统,也懂传承。”
顾明远伸长脖子看了眼,嘀咕道:“不过是绣了几个字……”
“你懂什么!”顾老爷子突然拍桌,震得茶盏跳了跳。
他颤巍巍捧起绣品,指腹抚过“孝悌”二字的针脚,“三十年前,你奶奶就是用这种绣法,给我绣了块镇纸。”他抬眼时,眼眶竟有些发红,“好,好个既敬传统,也懂传承。”
林婉如的茶盏“当啷”掉在桌上,溅湿了旗袍前襟。
她死死盯着苏棠,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她怎么会知道,顾老爷子最念旧的,是亡妻的绣工?
家宴散得比苏棠预想的早。
顾老爷子让人把绣品收进了佛堂,说要“每日看三遍”;顾明远喝了两杯酒,拍着苏棠肩膀说“侄媳妇手巧”;只有林婉如借口不舒服先走了,出门时撞翻了廊下的花盆,碎瓷片撒了一地。
“去我书房。”顾老爷子对顾廷深说完,又扫了眼苏棠,“你也来。”
书房里飘着沉香味。
顾老爷子坐在酸枝木椅上,绣品摊在书案中央:“小深,你要她,我不能反对。但如果你母亲还在……她会怎么想?”
顾廷深站在书案前,影子遮住半卷《顾氏家史》:“母亲临终前说,她最大的遗憾,是没能看我娶到真心喜欢的人。”他侧头看向苏棠,目光软得像春夜的雨,“苏棠让我知道,真心比什么都重要。”
苏棠喉咙发紧。
她想起顾廷深总说自己“利益至上”,却在她被污蔑时站出来,在她绣双面绣时替她拉椅子,在她害怕家宴时说“我可以替你挡”。
原来他的真心,早就在这些细枝末节里扎了根。
顾老爷子沉默了很久,突然伸手拍了拍书案:“明日让老周把东院收拾出来。你们搬回来住。”
苏棠的惊喜还没漫到眼底,变故就来了。
第二日清晨,顾氏集团内网炸开了锅。
“苏棠勾结境外势力窃取设计机密”的帖子被顶上热搜,配图是她与某海外设计工作室的邮件往来截图,甚至有“转账记录”。
顾老爷子在家族群里发了条语音,声如洪钟:“今日午时前,查不清真相,苏棠就别进顾家大门!”
苏棠坐在设计部办公室里,键盘敲得噼啪响。
她调出所有项目的合作记录,发现所谓“境外势力”不过是顾氏旗下的海外分公司;所谓“转账”,是分公司支付的设计版权费。
最关键的是,邮件里的“机密文件”后缀,比顾氏内部系统的加密格式少了三位数字——这是林婉如惯用的伪造手段。
“找到了。”她将证据整理成PDF,抬头时正对上顾廷深担忧的目光,“林婉如用了去年被开除的技术部员工的账号,IP地址在她郊区的别墅。”
顾廷深拿过平板扫了眼,唇角勾起抹冷意:“我让法务部准备传票。”
“不用。”苏棠按住他的手,“爷爷要的是真相,不是意气。”
顾家正厅里,顾老爷子捏着打印出来的证据,指节捏得发白。
林婉如跪在地上,妆容哭花成一片混沌:“我是看苏棠年轻,怕她被外人骗……”
“骗?”苏棠将伪造的邮件拖到老人面前,“您看这加密后缀,林副总裁在顾氏十年,不可能不知道正确格式。”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针,“倒是去年技术部那起数据泄露案,听说也是少了三位加密?”
林婉如猛地抬头,眼底全是惊恐。
顾老爷子将证据拍在桌上,震得花瓶里的梅花簌簌落:“林婉如,即日起开除顾氏,永不录用!”他转向苏棠,目光里的锋芒褪成了温和,“从今天起,你正式列席家族会议。”
暮色降临时,苏棠回到自己的设计室。
顶楼的观景窗透进橘色霞光,她正打算整理明天会议的资料,却在桌上发现个烫金信封——“国际非遗文化交流大使候选人”的烫金字在光下泛着暖光。
手机在此时震动。
她点开未接来电,显示是凌晨三点,备注“顾先生”的号码。
窗外的风掀起信封里的邀请函,一张照片滑出来——是巴黎时装周的后台,醒目的“顾氏高定”logo下,站着个穿苏绣旗袍的模特。
苏棠望着照片里流动的金线,突然笑了。
她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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