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江州模因局的地下档案馆中,林初静静地站在一面墙前。
墙上挂着七张图表——每张代表一位“记得第八天”的个体。
他们的日记不尽相同,但当重排语义轴、剔除时间标记后,竟全都在描述一段相同结构的经历:某天早晨醒来,外界如常,通讯如常,甚至身体感觉如常,但整个一天的细节都无法在他人世界中找到任何对应。
褚珩将这段状态命名为:“私有日历叙述”。
“他们活在一个被个人定义的时间点上,这段时间结构与社会时间完全脱节。”他说。
“某人,构建了这第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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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箴的数据回溯工作终于取得突破。
他从第五人的App日志中,捕捉到一串几乎被系统判定为乱码的日记输入。
但经过语义分析后,发现那并不是乱码,而是某种被压缩的叙述模板,其句式重复度极高,却总是在关键词语上做微调。
“像是把一个日子的‘语义骨架’反复改写,然后导入给不同用户。”唐箴说。
“凶手不是操控行为,而是植入回忆结构。”
“他不是告诉你今天发生了什么,而是——告诉你你曾经这么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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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初沉思片刻,忽然说:“我们错看了‘不在场证明’。”
“我们一首以为‘他不在现场’,但我们应该问——他所说的那天,真的存在吗?”
如果“那天”从未在客观时间线上出现,那么凶手制造的不在场证明也并非伪造——它是真实的,但只存在于他制造出来的那一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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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情渐渐浮出水面:
凶手制造了一个“第八天”,并通过心理暗示、语言模板、记忆触发等技术手段,把受害者引入这段虚构的时间叙述中。
——在“现实世界”的时间线上,这一天不存在。
——但在受害者的主观认知中,它确确实实发生了。
于是,凶手可以在“第八天”杀人。
不被目击。
不被记录。
不留下任何痕迹。
因为这一天从未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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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关键人物终于现身。
系统推送了一条异常语义来源,来自《时述》App的旧服务器中,一个早期测试用户的反馈报告:
“我希望它能帮我记住一些特别的日子。”
“不是己经发生的。”
“是我希望它发生过的。”
——用户名:Y.Shawn
——真实身份:延霜,一位神经语言学博士,失踪五年,曾因“时间性语义障碍”住院半年。
——正是《时述》核心语法结构的起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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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初看着报告,缓缓说:“他不是设计者,他是使用者。”
“他设计了一套语法模型,不是为了让人表达过去,而是——构建‘过去’。”
而他杀人的方法,也与此如出一辙。
他不杀人于现实,而是引进入他设定的“并不存在的一天”,在那个时刻实施完全不可验证的杀意。
“每一具尸体,都死在语言之外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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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褚珩翻出第五人的音频记录。
那是他与延霜的一段短暂对话——
“你问我星期西去哪了?”
“我当然去过——我能清楚记得,阳光很刺,街上的猫躲在便利店门口阴影里。”
“你说这天没人看见我?”
“那不是我没在。”
“是他们不在那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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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记忆都像是在一条悄无声息的缝隙中发生。
林初脑海中浮现出一副图景:
——人们分属不同的时间层,就像旋转光盘上跳跃的光点。
——其中一轨,被延霜偷偷写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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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做的,”她对众人说,“不是重建他不在场的证明。”
“而是证明——他所说的那一天,从未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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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模因局探测系统骤然报警。
所有“记得第八天”的用户,开始自发同步他们的日记内容,词句趋同,句式趋同,时间锚点也开始统一。
“他在合并‘私有日子’。”唐箴说。
“他要把它从个人幻想,变成群体记忆。”
“再多等几个小时,”他语气低沉,“整个系统都将默认第八天是‘被记录的真实’。”
“他在创造时间。”
“而我们,正在成为那个时间的被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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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初抬起头,望向投影屏上的日记标题——《星期西》。
“我们必须终止那一天的书写权。”
因为杀人的从来不是延霜。
而是我们替他编造的那一天。
“你要意识到,他不是藏匿在时间之外的人。”
“他是时间之外的编剧。”
唐箴把这句话留在音频结尾,便断开了通讯。
会议室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林初慢慢走到白板前,那上面贴着五名记得“第八天”的人物卡。她手中拿着一支黑色速干笔,在每个人物卡旁写下一个日期——但不是他们记忆中的那一天,而是他们忘记记忆的那一天。
“错觉不是那一天被记住了。”林初说。
“而是真正存在的那一天被遗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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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林初、唐箴和褚珩的调查深入,他们越来越确定:凶手延霜并未简单篡改日记,而是以一种更深层的方式——操控了记忆生成的“语言格式”。
他利用《时述》App,向用户提供了一种“心理记忆构建语法模板”,这个模板的本质不是记录,而是构造可叙述的过去。
其技术核心是——模糊化时间锚点+替代性细节填充+二级叙述嵌套结构。
具体而言:
模糊锚点:将日记中关于日期、星期等词汇以模糊化语言替代,如“那天早晨”、“上个周末”等;
细节填充:为用户提供大量极具代入感的场景细节供选择;
叙述嵌套:让用户以“回忆中的我”叙述过去,从而在语义上制造回忆的“先验性”。
于是,这些人以为他们记住了第八天。
但其实,他们只是接受了一个被精心构建的虚假记忆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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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箴在审讯第五名“错觉者”——高中生傅遥。
“你为什么那么确定,那天你见过他?”
傅遥有些慌张,却回答得极快:“我写过,我记得我写了,我写的时候还觉得天气很怪异——阳光刺眼到不真实。”
“你还记得你写那篇日记的前一天在做什么吗?”唐箴问。
傅遥沉默了。
唐箴冷静地看着他:“你不是在记得一段生活,而是在记得自己写过那段生活。”
“你记得的是叙述,而非发生。”
“记忆的可追溯性,被‘写过’本身所污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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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褚珩带回了延霜在精神治疗期间的心理文档。
一个不起眼的细节吸引了林初的注意——
延霜曾在一段心理评估中写道:
“真正无法忍受的,不是‘死亡’,而是‘无一人记得我在那天活过’。”
“如果一个人活在一个没有人记得的日子里,他是否等同于未存在?”
“我不想消失,我想留下的,不是我自己,是‘我活着的那个时间’。”
林初终于明白。
这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杀人案件。
延霜的犯罪动机,不在于伤害他人,而在于强迫世界承认自己存在过——在那一天。
而杀人,是为了证明那天“确实发生”。
他将受害者引入一个编造的“第八天”,在那里杀死他们,以尸体作为那个时间点存在过的“证据锚点”。
尸体就是时间证据。
而语言,是他让世界“相信”那一天发生过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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