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前的槐花香还未散尽,刘婶的竹篮己“哐当”一声砸在村口老树下的石磨上。
她踮着脚,嗓门拔高了三个调门:“你们是没看见啊!张公在庙里首翻白眼,那王家丫头手里攥着黄纸符,活像要拘魂似的!”
几个正在择菜的妇人停下了手,其中一个把菜篮往地上一墩:“刘婶可别瞎说,小夕那丫头看着本分。”
“本分?”刘婶掏出帕子抹了把嘴角,“我亲眼见张公撞翻供桌,那丫头的符纸往人身上一贴,张公的眼珠子都变竖线了!”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凑近,“我表侄女在县城城隍庙当帮工,说这符是专门勾魂的——莫不是王家那丫头在练邪术?”
风卷着碎叶掠过青石板路,正抱着一捆柴火往家走的王玉夕脚步顿了顿。
柴火枝桠扎得手背生疼,她却像是没知觉似的,望着不远处交头接耳的人群。
前两日张公昏迷时蹭在她袖口的腥气还未散尽,此刻混着村民们的窃窃私语,首往鼻腔里钻。
“小夕来啦!”卖豆腐的李叔刚喊出口,人群突然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拎菜篮的转身往巷子里走,抱孩子的低头哄着“回家吃饭”,连平时总摸她脑袋的王奶奶都别过脸,用袖口掩住了嘴。
王玉夕的手指蜷进掌心,指甲掐着掌心的旧茧。
她想起三天前替张公贴符时,他指甲缝里的血;想起爷爷说过“人心比妖更难捂热”,此刻倒觉得这道理扎心得很。
第二日晌午,刘婶家的烟囱刚冒出炊烟,院门口就响起了轻叩声。
她扒着门缝往外瞧,正看见王玉夕抱着个粗布小包,发梢沾着晨露,鼻尖冻得通红:“刘婶,我奶奶说您最近总在院里念叨梦魇,这是我晒的安神香,用艾草掺了柏子,您试试?”
刘婶的手悬在半空,想起昨夜自己又被蛇缠脖子的梦吓醒,冷汗浸透了枕头。
她抿了抿嘴,接过布包时指节发僵:“谁...谁念叨了?我那是说给老李家媳妇听的!”话虽硬,却到底把布包往怀里拢了拢。
当晚,刘婶家的窗纸漏出暖黄的光。
她蹲在炕沿,看香灰像细蛇般蜷在瓦罐里,鼻尖萦绕着淡淡草木香。
这一觉竟没再梦见青鳞蛇吐信子,她摸着被角的干痕,天没亮就爬起来——她得去村口老槐树下,把昨天的话掰碎了重新说。
“你们当我刘婶是嚼舌根的?”她举着空布包,在石磨前跺着脚,“小夕那丫头送的香可灵了!我昨儿睡得分明,连呼噜声都没打!”
“那张公的事咋说?”有人小声问。
话音未落,庙门“吱呀”一声开了。
张公扶着门框站在台阶上,眼窝虽深,却没了往日的浑浊。
他手里攥着块洗得发白的方巾,正是前日王玉夕替他擦汗用的:“是我对不住大家。”他的声音带着哑,“三年前我在山后捡了块香,那香里裹着蛇妖残魂。它占着我的身子吸香火,我连自己女儿的喜宴都记不全...”
人群里炸开一片抽气声。
张公颤巍巍走向王玉夕,方巾在掌心攥成一团:“要不是小夕的归魂符,我现在还是个行尸走肉。”他弯腰深深鞠了一躬,腰板弯得像村口那棵老柳树,“是我贪心,怨不得孩子。”
王玉夕忙去扶他,指尖触到他手背的温度——不再是被妖魂附身时的灼烫,而是正常人的温热。
她望着西周逐渐松弛的眉眼,忽然想起奶奶腌的酸黄瓜:得慢慢泡,急不得,可一旦泡透了,比谁都脆生。
三日后的黄昏,庙前摆起了红布坛。
王玉夕站在供桌后,祖传阴阳盘在掌心流转着微光。
她垂眸念动咒诀,盘身突然泛起金纹,像是有活物在石面下游动。
“大家看香灰。”她抬手指向供炉。
原本细白的香灰里,竟缓缓浮出几道青痕,像被无形的爪子抓过似的。
几个胆子大的凑近些,倒抽冷气:“这...这是蛇鳞印!”
“那是蛇妖残魂留下的痕迹。”王玉夕的声音清亮,“我替张公驱邪时,它伤了元气,可余孽还在。”她转头看向张公,对方朝她重重点头,“今日我设坛清庙,往后再不会有邪祟扰了咱们的香火。”
暮色漫进庙门时,坛前的香灰己恢复素白。
村民们攥着她给的平安符,脸上的拘谨散得干干净净。
王奶奶往她兜里塞了把炒花生,李叔非说要送半块豆腐,连最开始躲着她的小娃都拽着她衣角,奶声奶气喊“夕姐姐”。
王玉夕站在庙门口,望着被夕阳染成橘红的山尖,手里还攥着那颗花生。
风掀起她的衣摆,带起一缕若有若无的腥气——不是蛇妖的,倒像是...烧糊了的香灰味?
她皱了皱眉,蹲下身扒开供炉里的香灰。
最底下一层,竟混着几星暗紫色的灰烬,像被谁刻意埋进去的。
“小夕!”王奶奶在巷口喊她,“该回家吃饭啦!”
王玉夕把香灰重新拢好,拍了拍手站起来。
暗紫香灰的事暂且压在心底——爷爷说过,修行路上的坎儿,总爱扎堆儿来。
她望着渐沉的夕阳,嘴角勾起个清浅的笑:“没关系,一个一个过就是了。”
晚风卷着槐花香掠过庙檐,供炉里的暗紫香灰轻轻颤动,像极了某种未醒的蛰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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