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的枝叶在风里翻卷，王玉夕盯着井沿那道半开的花形刻痕，后颈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方才树影里那道青灰影子，分明是在给她指路。
"爷爷，"她攥紧阴阳盘，转身看向站在祖坟前的王老太爷，"那口老井...是不是藏着什么？"
王老太爷的马灯晃了晃，暖黄光晕在他脸上投出明暗交叠的影。
他没立刻回答，只是伸手抚过祖坟前斑驳的石碑，指腹在碑身某处凹陷的纹路里轻轻一按。"咔嚓"一声轻响，石碑竟缓缓向一侧移动，露出后面黑黢黢的洞口，霉味混着泥土腥气涌出来。
王玉夕瞳孔微缩。原来爷爷早知道这里有密道。
"十年前我封了这入口，"王老太爷摸出块红布包着的铜锁，锁孔里还塞着半截干枯的艾草，"本想着等你十六岁再...可那道人今晚破了龙脉阵，看来有些事拖不得了。"他抬头看她，月光落在他灰白的眉梢，"要进去么？"
王玉夕的指尖抵着阴阳盘，盘面微微发烫。
她想起方才金光撕裂黑雾时，盘心八卦图转动的频率与自己心跳同频；想起出生时的异香、雷雨后的金光——这些年压在心底的疑问突然翻涌上来。"我要看看。"她声音轻，却带着股笃定。
王老太爷叹口气，从怀里摸出个绣着八卦的锦囊塞给她："这是今早用朱砂混着你的生辰八字绣的护身符，遇邪祟捏碎。"他顿了顿，又补充，"要是觉得不对，哪怕只听见一声怪响，立刻退出来。"
王玉夕把锦囊攥进掌心，能摸到里面硬邦邦的铜钱轮廓。
她冲爷爷点点头，弯腰钻进密道。
背后传来石碑复位的闷响，黑暗瞬间将她笼罩。
指尖擦过石壁，粗糙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摸出随身的煤油灯，"咔嗒"一声擦亮。
昏黄光线漫开时，她倒抽口冷气——两侧石壁上密密麻麻刻着符文，有些像爷爷教的镇邪咒，有些却歪扭如蛇信，是她从未见过的。
更让她心跳加速的是壁画。
左侧石壁上，一位穿月白广袖裙的女子正低头哄着襁褓里的婴儿，女子眉心点着朱砂痣，与她镜中自己的模样竟有七分相似。
女子身后浮着阴阳双鱼图，鱼眼处泛着幽蓝的光，背景里能隐约看出三重叠着的世界：一重是飞檐斗拱的宫阙，一重是青雾缭绕的山林，还有一重...她凑近些，油灯映出无数尖牙与利爪的影子，像极了方才那魔鬼虚影的鳞片。
"这是...三界交汇之地？"她轻声呢喃，手指几乎要碰到壁画。
阴阳盘突然在怀里震动，她猛地缩回手——指尖方才差点触到双鱼图的鱼眼，那里不知何时渗出了细密的水珠，像在警惕她的靠近。
越往里走，密道越窄。
王玉夕弯腰避开头顶垂落的钟乳石，忽然听见脚下传来"咔嚓"一声。
她僵在原地，低头看见脚边的青石板裂出蛛网状纹路。
阴阳盘"嗡"地发出蜂鸣，指针疯狂转向她的右脚。
"要塌了！"她脑子一懵，本能地向前扑去。
背后传来石块崩裂的轰鸣，她撞在石壁上，肋骨疼得发闷，却不敢停留，连滚带爬往前跑。
跑了两步，脚下一空——又是个深坑！
冷汗顺着后颈往下淌。
她摸出腰间的铜钱剑，剑尖勾住头顶的横梁，咬着牙荡过去。
风灌进领口，她听见下方传来水花溅起的声音——原来这深坑底下是暗河，要是掉下去，就算不摔死也得被暗流卷走。
等她跌坐在对岸的青石板上，才发现手背擦破了皮，血珠正顺着指缝往下滴。"这机关...是专门防外人的？"她喘着气，阴阳盘不知何时从怀里滑出来，盘面正对着深坑方向微微发亮，"还好有你。"
密道尽头的石门上积着厚灰。
王玉夕用袖子擦了擦，"王氏始祖·阴阳护国侯"九个大字刻得深峻，刀痕里还嵌着暗红的锈——像是血。
门内是间西西方方的石室，正中央摆着具乌木棺椁，棺盖边缘用金漆画着二十八星宿图。
旁边石案上供着块玉简，缺了一角，断口处泛着幽蓝的光。
她伸手触碰玉简的瞬间，耳中炸响一道苍老的声音："后世子孙听真，阴阳盘乃三界锁钥，若再鸣响，便是阴阳失衡、三界动荡之时。
王氏世代守盘，非至危局，不可轻启...血契..."
声音突然中断，像被什么外力截断。
王玉夕指尖发麻，正要再试，袖中阴阳盘突然烫得灼人。
她慌忙掏出来，盘面八卦图竟在自动旋转，金光照亮了整个石室。
"嘶——"她倒抽口冷气。
方才擦破的手背渗出的血珠滴在玉简上，原本残缺的玉简便发出刺目的白光。
石室开始震动，头顶的碎石簌簌落下。
乌木棺椁"吱呀"一声裂开条缝，从里面飘出本泛黄的古书，封皮上"阴阳要术"西个篆字在金光里忽明忽暗。
"这是...祖传的术法书？"她伸手去接，指尖刚碰到书脊，便觉有股热流顺着手臂窜进丹田。
阴阳盘的金光更盛了，竟在她面前凝成道虚影——是方才壁画里那个月白广袖的女子！
女子冲她笑了笑，嘴唇开合，却没发出声音。
"等等！"王玉夕喊出声，震动突然加剧。
她瞥见石门上的符文正在剥落，急忙抓起古书塞进怀里，转身往密道外跑。
背后传来棺椁完全开启的闷响，还有些细碎的、像是指甲刮过石壁的声音。
等她跌跌撞撞钻出密道时，月亮己经偏西。
王老太爷正蹲在老槐树下，手里的马灯早灭了，却仍保持着举灯的姿势。
听见动静，他猛地站起来，灯油泼了满手："可算出来了！"
王玉夕摸出怀里的古书，封皮还带着密道里的潮气："爷爷，里面有...有位始祖的棺椁，还有这个。"
王老太爷的手突然抖了抖。
他没接书，只是盯着她怀里的阴阳盘——此刻盘面仍泛着金光，连盘沿的雕花里都流转着细碎的光粒，"看来你比我想得更快。"他抬头看向村口方向，"明儿就是庙会了，你奶奶今早还念叨着要给你买糖葫芦。"
王玉夕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月光下，村口的老榆树上己经挂起了红灯笼，有几个孩子在底下跑着追萤火虫，笑声飘得很远。
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笑声里混着点别的声音——像是某种低沉的、不属于人间的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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