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凌晨的鸡叫还没打鸣,王玉夕就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得从炕上弹起来。
窗纸外的天色刚泛出鱼肚白,她踩着鞋冲去开门,门闩刚拔开,就有股湿冷的风裹着泥腥气扑进来——阿旺整个人像从泥坑里捞出来的,裤腿往下滴着水,苍白的脸在晨雾里像张浸了水的草纸。
"夕夕!
井...井边有声音!"他的牙齿磕得首响,手指死死抠住门框,指甲缝里全是黑泥,"我起夜去茅房,路过老井听见的,像有人在哭,又像石头缝里漏风...可那声音是从井里冒出来的!"
王玉夕的后颈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摸到颈间的露珠,此刻正贴着皮肤泛着冷意,和昨夜老郎中说的"引灵气也招阴邪"撞了个正着。
阿旺的手腕在她手心里抖得厉害,像片被风吹的树叶,她定了定神,扯过搭在椅背上的粗布外衣:"走,去看看。"
村路还沾着夜露,两人踩着青石板往村东头跑。
老井的轮廓渐渐在晨雾里显出来,井台边的老槐树枯枝上挂着几片残叶,风一吹就"沙沙"响。
还没走近,王玉夕就听见了——那声音像被水浸过的呜咽,时断时续,像是有人把脸埋在井水里哭,尾音带着气泡破裂的"咕噜"声。
"是...是柳青吗?"阿旺的声音抖得像筛糠,攥着她衣袖的手几乎要把布扯破,"昨天你送她走的时候,她是不是没走干净?"
王玉夕没答话。
她盯着井口,喉结动了动。
爷爷教过她,阴阳眼要在晨雾未散时最灵,此刻她咬了咬舌尖,尝到腥甜的血味,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寒意顺着脚底往上窜,像有双冰手攥住了她的脚踝。
再睁眼时,井口周围浮起一圈淡蓝色的雾气,雾里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长发垂落,腰上系着条褪色的红绳——和那天在井边见到的柳青,系的是同一条。
"这次...是不是更厉害的东西?"阿旺的指甲掐进她手背,疼得她倒抽冷气。
蓝雾里的影子突然动了,胳膊抬起来,指尖对着她的方向,雾里传来细碎的抽噎:"阿姐...阿姐不要我了..."
是柳青的声音。
王玉夕的掌心沁出冷汗。
她想起老郎中给的朱砂符还揣在怀里,迅速抽出来,又咬破右手食指——爷爷说过,纯阳村的孩子阳气重,血是最好的镇邪引子。
符纸被血珠染开一片红,她咬着牙画出个歪歪扭扭的镇定符,对着井口掷过去。
"着!"
符纸刚碰到蓝雾就腾起金红色的火焰,像团跳动的灯笼。
蓝雾"嘶"地一声往后缩,影子发出尖啸,瞬间散成几缕黑烟。
王玉夕腿一软,扶住井台才没栽倒——颈间的露珠凉得像块冰,顺着锁骨往心口钻,这是阳气被抽走的征兆。
爷爷说过,用自身血画符最耗元气,她才小成境界,到底还是勉强了。
"夕夕你没事吧?"阿旺扶住她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你脸白得跟我娘蒸的馒头似的!"
王玉夕没理他,蹲下身凑近井台边缘。
晨露打湿的泥土里,几缕细如发丝的黑线若隐若现,在晨光下泛着乌青。
她想起昨天夜里爷爷教她认《阴阳志》时说的话:"怨气若散不干净,便会结成怨根,像种子似的埋在土里,等阴气重了就会发芽。"
"这是...柳青的怨根?"她喃喃着伸出手,指尖刚要碰到黑线,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烟杆敲地声。
"不是。"王老太爷的声音像块沉在水底的石头,带着说不出的分量。
王玉夕回头,就见爷爷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衫站在井边,手里的铜烟杆还冒着淡青色的烟,"柳青的怨气早散了,能养出怨根的...是有人在背后推。"
晨雾被风卷散了些,老人的脸在晨光里显得格外严肃。
他走过来,烟杆头轻轻点了点井边的黑线:"这东西叫'引怨丝',专勾离魂怨气。
有人想拿这口井当容器,养个厉害的阴物。"
王玉夕的手指慢慢蜷起来。
她想起昨夜老郎中说的"这口井不简单",想起露珠突然泛起的蓝光,此刻全串成了线。
爷爷的烟杆在井台上敲了三下,"当"的一声清响,井里突然传来"咚"的闷响,像有什么东西沉了下去。
"你能看见这些..."老人低头看她,眼角的皱纹里浸着无奈,"说明你的路,开始了。"
王玉夕喉咙发紧。
她突然想起在纯阳村的这十年,爷爷教她认罗盘时的耐心,奶奶给她纳鞋底时的絮叨,原来都是为了等这一天——等她不再是躲在村里的小丫头,而是要站到那些牛鬼蛇神面前的人。
"爷爷..."她刚开口,阿旺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角:"夕夕你看!"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井台边的朱砂符灰烬里,有几点极细的黑粒在晨光下闪了闪,像撒在灰里的碎芝麻。
王玉夕蹲下身,用指尖拨了拨灰烬,黑粒黏在她指腹上,凉得刺骨。
"这是..."
"收着。"爷爷的烟杆轻轻敲了下她的手背,"以后你会懂。"
晨雾彻底散了,井里的水声又恢复了平静。
阿旺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拽着她的袖子要回家吃早饭。
王玉夕却盯着手心里的黑粒,喉结动了动——她知道,从今天起,老井不会再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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