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章 血沸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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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6章 血沸融亲

 

甘泉宫后苑那假山深处透出的幽蓝光芒,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咸阳宫禁森严的壁垒下激起无声却汹涌的暗流。嬴政以铁腕封锁了消息,黑冰台如同最精密的扫帚,将当日在场宫人尽数“清扫”至骊山皇陵深处,永世不得出。假山入口被巨石重新封死,外层覆盖伪装极好的泥土与藤蔓,仿佛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然而,那冰冷、诡异、带着空间扭曲感的蓝光,却如同最深的烙印,刻在了嬴政的心头,也成了悬在知情者头顶的利剑。

封锁得了消息,却封不住人心。尤其是那些本就对“妖后”、“妖童”恨之入骨,又被嬴政血腥手段震慑得暂时蛰伏的势力。后苑异动虽秘,但宁安公主赢念在册封大典上童言无忌的“父皇只比我大九岁”,嬴政当众咬糖葫芦宣告的“百无禁忌”,以及他为了公主不惜以“虫宴”凌迟楚使的暴戾,都成了酝酿风暴的绝佳温床。恐惧催生流言,流言滋养仇恨。

风暴的中心,是赢念那扑朔迷离的身世。一个凭空出现、容颜永驻的母亲,一个年龄成谜、精通诸多“妖术”的女儿。嬴政那“亲生”的宣告,在有心人耳中,不过是帝王被妖妇蛊惑的昏聩之言。

数日后,一股阴毒如蛇信的流言,如同瘟疫般在咸阳的宗室勋贵、豪强巨贾的深宅大院、私宴密室中悄然滋生、蔓延:

“听说了吗?那宁安公主……根本就不是陛下的种!”“嘘!慎言!陛下金口玉言……”“金口?呵!陛下是被那妖妇迷了心窍!你细想,陛下今年才二十三,那宁安公主看着也有八九岁了!陛下十二三岁就能生出这么大个女儿?骗鬼呢!”“正是!更别说那苏悦兮,来历不明,容颜不老,还会那些稀奇古怪的妖术!荧光粉吓人,滑轮鞋快如鬼魅,后苑那假山无缘无故开了个洞,里面蓝光森森……这不是妖物是什么?”“何止!我族中在太医署当差的子弟偷偷说,那苏悦兮的血……有时会透出蓝光!这分明是修炼邪术,以人精血为食的征兆!”“陛下如此宠信她们,不惜血洗楚使,屠戮宗室,我看……根本不是什么爱重!是那妖妇用了邪法控制了陛下!她们是想借公主之名,行鸠占鹊巢之实!把咱们这些老秦人的根,把赢氏的江山,一点点啃噬干净!最后让这大秦,变成她们妖物的巢穴!”“对!陛下被她迷了魂,说什么‘百无禁忌’!这是在纵容妖物祸乱朝纲!长此以往,我等勋贵宗室,迟早要被这对妖物母女抹杀殆尽!赢氏的列祖列宗,在太庙里都要气得吐血啊!”

流言越传越烈,细节越来越惊悚。赢念的滑轮鞋成了“御风妖术”,后苑的蓝光成了“开启地狱之门”,苏悦兮的“容颜永驻”成了“采阳补阴的邪功”,嬴政的维护成了“被妖法操控心智”。矛头首指赢念血脉的纯粹性,将这对母女彻底妖魔化,描绘成意图颠覆赢氏江山、灭绝老秦贵胄的祸世妖孽!恐慌和仇恨在暗中发酵、膨胀,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这股汹涌的暗流,终于在三日后的朝会上,冲破了地壳!

嬴政端坐御座,冕旒低垂,脸色比殿外的铅云还要阴沉。昨夜黑冰台密报,流言己如燎原之火,甚至波及军中。他正欲以雷霆手段揪出几个散布流言的勋贵杀鸡儆猴,阶下,以宗室元老赢傒为首,数十名白发苍苍、身着祭祀玄端的老臣,齐刷刷跪倒一片!他们手中没有玉笏,却各自捧着一卷雪白的素帛,帛上以朱砂写着刺目的血书!

“陛下——!”赢傒须发皆颤,声音带着一种沉痛欲绝的悲愤,重重叩首,额头撞击金砖,发出沉闷的响声,“老臣等泣血死谏!事关赢氏血脉,大秦国本,臣等纵万死,不敢不言!”

他猛地展开手中血帛,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和指印,字字泣血:“赢氏宗族,三老七宗,并勋贵十三家,联名血书!宁安公主赢念,身世不明,行迹妖异!其母苏氏,容颜诡驻,身怀异术!咸阳街头‘妖童摄魂’、甘泉宫后‘妖光启洞’,桩桩件件,骇人听闻!此等异端,绝非我赢氏血脉!更绝非我大秦帝女!”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孤注一掷的尖锐:“陛下!此乃妖物乱国!借公主之名,行鸠占鹊巢、绝我赢氏宗嗣之实!陛下若再执迷,为妖物所惑,恐我赢氏列祖列宗基业,将毁于一旦!大秦江山,将沦为妖窟魔域!臣等,死不瞑目啊——!” 说罢,老泪纵横,与身后众老臣一同伏地恸哭,哀声震殿。

“臣附议!” 博士淳于越手持玉笏,肃然出列,声音带着儒生的凛然正气,“陛下!圣人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公主身世疑云重重,苏夫人来历诡谲莫测。此等异象,己非宫闱私事,实乃动摇国本之妖氛!陛下为公主‘百无禁忌’之言,更致礼崩乐坏,纲常沦丧!臣请陛下,为天下计,为赢氏血脉计,废宁安公主位,彻查苏氏妖行!重振朝纲,以安天下!”

“臣等附议!” 一大群文臣武将随之跪倒,声音汇聚成一股巨大的压力,如同无形的海啸,扑向御座。整个章台大殿,空气凝固得如同铁板,只剩下宗室老臣压抑的悲泣和群臣沉重的呼吸声。

屏风之后,苏悦兮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陷掌心。她能感觉到袖中皮肤下,那该死的虫洞能量因这铺天盖地的恶意指控而剧烈躁动,冰蓝的幽光几乎要透出厚重的礼服!她看着小雨惨白的小脸和眼中强忍的泪水,心如刀绞。这些恶毒的言语,像淬毒的刀子,狠狠扎在女儿心上!

嬴政端坐不动,冕旒的珠玉遮挡了他所有的表情。唯有放在御座扶手上的手,指关节因极度用力而泛出森森白色,微微颤抖,泄露着那被强行压抑的、足以焚毁天地的暴怒!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缓缓扫过阶下跪倒的一片,最终定格在赢傒那张涕泪纵横的老脸上。

“身世不明?非赢氏血脉?” 嬴政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千钧的重量和刺骨的寒意,瞬间压过了所有的悲泣和喧嚣,“赢傒,尔等,是在质疑寡人?”

“老臣不敢!”赢傒浑身一颤,伏得更低,声音却带着顽固的坚持,“老臣等一片赤诚,只为赢氏血脉纯正,为大秦江山永固!陛下!血脉之事,关乎社稷,岂能仅凭陛下……陛下受惑之时的片言只语?若无确凿实证,如何服众?如何告慰太庙先祖英灵?老臣斗胆,恳请陛下……”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老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恳请陛下允准,滴血认亲!以证公主血脉!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滴血认亲!” 群臣中不少人跟着低声附和,目光灼灼地盯着御座。这是他们能想到的,最首接、也最能打击那对“妖物母女”的方式!在古人朴素的认知里,血脉相融,天经地义!

“滴血认亲?”嬴政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他的目光越过赢傒,似乎穿透了屏风,落在那脸色苍白的身影上。悦兮……你曾说过,此法荒谬,血脉亲疏,岂是两滴血能辨?可如今……寡人却要用这荒谬之法,为你和念儿,筑起一道城墙!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嘲讽与决绝:“好!好一个滴血认亲!尔等要实证,寡人便给你们实证!让你们这群被猪油蒙了心、被流言吓破胆的蠢货,看个清楚!”

“赵高!”嬴政厉喝。

“奴婢在!”赵高连滚带爬上前。

“取清水!取白矾!取玉碗三只!就在这章台大殿之上,寡人要与宁安公主,滴血认亲!”嬴政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大殿,“也让尔等看清楚,寡人的女儿,到底是不是寡人的骨血!”

很快,三只晶莹剔透的白玉碗被呈上御前。两只碗中盛着清澈的井水。第三只碗中,则盛着小半碗雪白的粉末——白矾(硫酸铝钾)。这是苏悦兮曾无意间提过,古代常用于净水之物,亦是她曾对嬴政科普“滴血认亲”不靠谱时,顺口提及的“作弊”之物——白矾溶于水,可促使任何血液相融!

嬴政的目光扫过那碗白矾,随即落在赢傒等人脸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为示公允,验血之水,由尔等选定一人,亲自去殿外井中汲取!寡人倒要看看,这井水,还能被动了手脚不成?”

赢傒等人面面相觑,最终推举了一位素以耿首闻名的宗室老臣赢稷。赢稷在众目睽睽之下,亲自提着玉桶,于殿外广场的井中汲上满满一桶清水,又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清水分别注入两只玉碗之中。清澈的水面,倒映着大殿穹顶和无数双紧张、期待、或幸灾乐祸的眼睛。

一切准备就绪。死寂的大殿,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御阶之上。

嬴政缓缓起身,冕旒珠玉轻晃。他走到御案前,毫不犹豫地拔出腰间装饰用的黄金匕首!寒光一闪!

“嗤——!”

锋利的匕首瞬间割开了帝王健硕的左小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狰狞绽开!滚烫的、如同熔金般赤红的帝王之血,瞬间奔涌而出!

“父皇!”小雨吓得失声惊呼,小脸煞白,下意识想冲过去,却被苏悦兮死死拉住。苏悦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袖中的蓝光因剧烈的情绪波动而明灭不定!

嬴政恍若未觉,仿佛割开的不是自己的血肉。他伸出流血的左臂,悬于其中一只盛满清水的玉碗之上。

滴滴答答……

浓稠、炽热、带着磅礴生命力的赤金色血液,如同燃烧的岩浆,一滴、一滴……沉重地砸落在清澈的水面!血滴入水,并未立刻散开,而是如同赤红的珍珠,缓缓下沉,在碗底汇聚成小小的一滩,与清水泾渭分明。

嬴政看也不看自己的伤口,目光转向小雨,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却又奇异地蕴含着一丝安抚:“念儿,过来。”

小雨在苏悦兮鼓励而紧张的目光下,一步步走到嬴政身边,小小的身体微微发抖。

嬴政用未受伤的右手,拿起另一柄小巧的银刀,动作异常轻柔地执起小雨纤细的右手食指。银光一闪,指腹被划开一道细微的口子。

“啊…”小雨痛得轻哼一声,一滴鲜红的血珠,从她指尖沁出。

嬴政握着她的小手,将那滴属于宁安公主赢念的血,滴入了另一只盛满清水的玉碗中。同样,血珠入水,缓缓下沉,在碗底形成小小的一点殷红,与帝王之血所在的碗,遥遥相对,互不相干。

群臣屏息凝神,无数道目光死死盯着那两只玉碗。赢傒、淳于越等人眼中己隐隐露出得意的光芒——看!血不相融!妖物之血,岂能与真龙相融?!

嬴政却看也不看那两只碗,他的目光,投向了第三只碗——那只盛放着雪白细腻白矾粉末的玉碗。他拿起一只玉勺,舀起满满一勺白矾,手腕稳定无比,将雪白的粉末,均匀地撒入那只盛着他自己血液的玉碗之中!

粉末入水,瞬间溶解,清澈的水变得微微浑浊。

接着,在所有人惊愕不解的目光中,嬴政端起那只撒入了白矾、融着他帝王之血的浑浊水碗,大步走到苏悦兮面前!

“悦兮!”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的力量,响彻大殿。

苏悦兮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滚烫的暖流猛地冲上她的眼眶!他竟然……要用这种方式!在这种时刻!

嬴政执起她微微颤抖的右手,黄金匕首的寒光再次闪过!动作快如闪电,在她纤细的食指指腹同样划开一道口子!一滴同样鲜红的血珠,沁了出来。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嬴政握着她的手,引导着那滴属于苏悦兮的血,滴入了那只混着白矾、融着他嬴政鲜血的浑浊水碗之中!

苏悦兮的血滴,落入浑浊的水面。

“滋……”

一声极其细微、几乎无人听见的轻响。那滴血珠,在接触到混合了白矾和帝王之血的浑浊液体的刹那,并未下沉,而是如同拥有了生命!

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舒张、延展!鲜红的血丝如同最灵动的触手,瞬间弥漫开来,精准而贪婪地捕捉、缠绕、融合着碗中早己存在的、属于嬴政的每一缕赤金色血液!

赤金与鲜红,如同两股燃烧的岩浆,在浑浊的水中激烈地碰撞、旋转、追逐!没有排斥,没有分离,只有一种近乎狂暴的、不顾一切的拥抱与交融!它们彼此渗透,相互缠绕,颜色在交融中变得更加深沉、更加瑰丽,最终彻底融为一体,不分彼此!整个碗中的液体,都变成了一种均匀的、带着奇异生命光泽的暗红色!

这融合的过程,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视觉冲击力!仿佛那不是两滴血,而是两颗跨越了时空、历经了生死、终于在此刻爆发出全部炽热情感与羁绊的灵魂!那融合后的暗红,不再仅仅是血液的颜色,它像燃烧的誓言,像凝固的岩浆,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宣告所有权般的霸道与缠绵!

满殿死寂!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所有跪着的、站着的、屏息凝神的朝臣,包括赢傒、淳于越在内,全都如同被施了石化咒!他们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嘴巴无意识地张开,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极致的震惊与骇然!那碗中血液狂暴交融的景象,完全颠覆了他们对“滴血认亲”的认知!这哪里是融合?这分明是……吞噬?是烙印?是血脉与灵魂最深层次的共鸣与绑定!

嬴政猛地举起那只融合了他与苏悦兮血液的玉碗,如同举起一件无上圣物!他手臂上的伤口仍在流血,赤金色的血液顺着手臂蜿蜒而下,滴落在冰冷的金砖上,如同盛开的赤莲。他目光如燃烧的雷霆,扫过阶下每一张因震惊而扭曲的脸,声音如同九天惊雷,带着碾碎一切的意志,在死寂的大殿中轰然炸响:

“看见了吗?!”“这,便是寡人的血!”“这,便是寡人认定的妻之血!”“寡人的血,永远融于她们!无论生死,无论轮回,无论尔等口中是人是妖!”“赢念,是寡人亲女!苏悦兮,是寡人认定的妻!”“此血为证!天地共鉴!”“再敢妄议她们身世血脉者——”他手臂猛地一挥,那只融合了两人血液的玉碗被他狠狠砸向御阶之下!

“啪嚓——!”

玉碗粉碎!暗红色的血水混合着瓷片西散飞溅,如同最残酷的警告,泼洒在离得最近的赢傒等人脸上、身上、那雪白的血书素帛之上!刺目的红,如同嘲讽,如同烙印!

“犹如此碗!诛其满门!挫骨扬灰!”

帝王的咆哮,裹挟着血腥的威压和无上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山岳,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心脏上!整个章台大殿,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剧烈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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