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新宿区,东京都厅地下巨构避难所。
这里曾是象征着现代都市秩序与力量的堡垒,如今却成了人间炼狱的浓缩。空气污浊得如同凝固的胶水,混杂着汗臭、排泄物的恶臭、伤口腐烂的甜腥,还有……若有若无的、绝望的死亡气息。昏暗的应急灯光下,黑压压的人群如同沙丁鱼罐头般挤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每一寸空间都被麻木、痛苦和饥饿的眼睛填满。
唯一的“秩序”象征,是避难所中央那排由自卫队员用刺刀勉强维持的长队。队伍尽头,一张摇摇欲坠的木桌上,放着一个瘪瘪的、印着模糊“国际救援”字样的麻袋。袋口敞开,露出里面灰扑扑、散发着陈腐气味的米粒——这是整个避难所数千灾民今天唯一的希望。
“发米了!排队!每人……一小勺!” 一个声音嘶哑的志愿者,用豁了口的铁勺,颤抖着从麻袋里舀出可怜巴巴的一小撮米,倒进伸过来的、各式各样的容器里:缺口的碗、生锈的饭盒、甚至是被雨水泡烂的纸杯。
队伍缓慢地蠕动着,每一次铁勺与容器的轻微碰撞,都牵动着数千双饥饿到发绿的眼睛。压抑的喘息声、婴儿微弱的啼哭声、伤者痛苦的呻吟,构成令人窒息的背景音。
突然!
“操!轮到老子就没了?!” 一个满脸横肉、手臂上纹着狰狞刺青的壮汉,看着志愿者手中己经见底的麻袋和铁勺里最后一点可怜的米粒,眼中瞬间爆发出野兽般的凶光!他猛地推开前面一个瘦弱的老人,一把抓住志愿者的衣领!
“米呢?!说好的米呢?!老子排了三个小时!” 他唾沫星子喷了志愿者一脸,另一只手己经去抢那仅剩的半袋米!
“住手!排队!” 旁边的自卫队员端起刺刀呵斥。
“排你妈!” 壮汉彻底疯狂,一拳砸在自卫队员脸上!自卫队员惨叫倒地!
如同点燃了炸药桶!
“抢啊!”
“米是我们的!”
“打死他!”
绝望的人群瞬间炸开!刚才还勉强维持的秩序荡然无存!无数双手伸向那袋米,伸向志愿者手中的铁勺!拳脚如同雨点般落下!惨叫声、怒骂声、米袋被撕扯破裂的刺啦声混杂在一起!灰扑扑的米粒混着猩红的鲜血,泼洒在肮脏的水泥地上!一个饿昏了头的妇人扑倒在地,不顾一切地用舌头去舔舐那混合着血污的米粒!旁边一个孩子被混乱的人群踩在脚下,发出微弱的哭喊,瞬间被淹没……
大阪,临时征用的体育馆“野战医院”。
这里曾是热血与竞技的殿堂,如今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死亡气息。看台上、球场中央,密密麻麻躺满了缺胳膊少腿、浑身缠满渗血绷带的伤员。痛苦的呻吟如同潮水般此起彼伏。有限的医疗资源早己耗尽。绷带是撕碎的窗帘和衣服,消毒液是兑了大量清酒的工业酒精——那刺鼻的混合气味,是这里唯一的“消毒”象征。
一盏昏黄摇曳的汽灯(电力早己中断)下,一场“手术”正在进行。伤员是一个下半身被倒塌预制板压烂的年轻工人,剧烈的疼痛让他神志不清,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唯一可用的“医生”,是附近兽医站临时征召来的老兽医。他满头大汗,脸上溅满血点,手里拿着一把锈迹斑斑、明显是木工用的手锯——这是能找到的最“锋利”的工具了。旁边,一个护士(实际上是中学家政课老师)用颤抖的手举着蜡烛照明,蜡油滴落在伤员的皮肉上,他却毫无知觉。
“按住了!” 老兽医嘶哑地吼着,眼中是麻木和一丝近乎崩溃的疯狂。他深吸一口气,将那粗糙的锯齿对准伤员大腿根部那血肉模糊、骨头碎裂的伤口。
“滋啦——嘎吱!!”
锯齿摩擦骨头的声音,如同地狱的磨盘,在死寂的“手术区”刺耳地响起!伴随着伤员非人的惨嚎!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溅了老兽医一脸!旁边的护士尖叫一声,手中的蜡烛掉落,瞬间熄灭了一盏。黑暗和血腥笼罩了这个绝望的角落。没有麻醉,没有止血钳,只有原始的、野蛮的切割。一条断腿被扔进旁边的塑料桶里,桶底己经积了一层暗红的血块和残肢……
名古屋,昔日繁华的荣町地下黑市。
这里没有灯光,只有影影绰绰的人影在昏暗中蠕动,压抑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讨价还价声是唯一的旋律。空气里弥漫着垃圾的腐臭和一种更深沉的、绝望的疯狂气息。
一个穿着早己看不出原本颜色和款式、但依稀可见是名贵套装的妇人,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气息微弱、连哭泣都发不出声的婴儿。她枯瘦如柴,眼窝深陷,眼神却如同濒死的母狼,闪烁着骇人的光芒。她颤抖着,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丝绒布袋,倒出最后两根黄澄澄的小金条——这是她家族最后的遗产。
她跌跌撞撞地扑到一个摊主面前。那摊主蹲在阴影里,面前摆着几块包装破损、明显发霉变色的龙国产压缩饼干。
“饼干!求求你!给我一块!孩子……孩子快饿死了!” 妇人声音嘶哑,将金条递过去。
摊主掂量着金条,又瞥了一眼妇人怀里那气息奄奄的婴儿,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贪婪和残忍的狞笑:“两块霉饼干,换你一根金条。”
“一根?!这……这是我最后……” 妇人绝望。
“爱换不换!” 摊主作势要收回饼干。
“换!我换!” 妇人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颤抖着递出一根金条,抢过一块发硬的、散发着不祥气味的饼干。她如同捧着稀世珍宝,用牙齿费力地撕开包装,想抠下一点粉末喂给孩子。可那饼干坚硬如石,霉味刺鼻,婴儿紧闭着小嘴,根本无法吞咽。
看着孩子越来越微弱的气息,妇人眼中最后一点光熄灭了。她低头看着自己枯瘦的手腕,又看了看那块肮脏的饼干,突然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笑!她猛地抓起地上半块碎裂的玻璃片(不知是酒瓶还是车窗碎片),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划向自己的手腕!
暗红的、粘稠的血液瞬间涌出!
妇人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她将流血的手腕,颤抖着,凑到婴儿干裂的嘴边!滚烫的、带着母亲最后体温和生命的血液,滴落在婴儿苍白的唇上。
“喝……宝宝……喝……” 妇人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癫狂的、扭曲的“慈爱”笑容,声音低微下去,眼神渐渐涣散。怀中的婴儿,无意识地吮吸着那带着铁锈味的液体……
神户港,残存的西码头。
昔日停泊巨轮的泊位,如今漂浮着各种垃圾和油污。一艘挂着特殊旗帜、保养精良的中型豪华游艇“天照号”,正静静地停泊在相对完好的栈桥旁。艇身光洁如新,与周围破败的末日景象格格不入。汽笛发出低沉而悠长的鸣响,仿佛在催促。
栈桥上,与下方如同难民般拥挤、抢夺着破旧橡皮艇和木筏的民众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群衣着光鲜、提着精致行李箱的人。他们是内阁高官、财阀巨头、皇室旁支……在自卫队精锐的严密保护下,正井然有序、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地通过舷梯登船。保镖粗暴地推开试图靠近哀求的民众,官员们则目不斜视,仿佛那些绝望的哭喊只是恼人的噪音。
“首相阁下!带上我的孩子!求求您!他才三岁!” 一个满脸污泥、抱着昏迷幼儿的妇人突破保镖的阻拦,扑倒在舷梯下,死死抓住一位正要登船的内阁大臣的裤脚。
大臣厌恶地皱了皱眉,仿佛沾到了什么脏东西,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开妇人:“滚开!贱民!船位有限!” 他整了整领带,头也不回地登上“天照号”。汽笛再次长鸣,引擎发动,游艇缓缓驶离栈桥,留下妇人抱着孩子瘫在冰冷的地上绝望恸哭。
“天照号”的离去,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港口彻底疯狂了!无数人涌向仅存的几艘破旧渔船、橡皮艇甚至门板!争夺!厮打!咒骂!为了一个可能漂浮的“座位”,昔日彬彬有礼的邻居、同事,此刻如同生死仇敌!
一艘严重超载、随时可能倾覆的小橡皮艇上,挤了七八个人。一个饿得眼冒金星的中年男人,看着旁边一个昏迷的老人怀里紧紧抱着的、半块被雨水泡胀的面包。他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眼中只剩下最原始的。他猛地扑过去,掐住老人的脖子!在周围人惊恐的目光中,他掰开老人的嘴,将那块肮脏的面包硬生生塞了进去!老人剧烈地挣扎、咳嗽,最终窒息而亡。男人抢过面包,疯狂地塞进自己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西山指挥中心。
巨大的屏幕上,分割着来自脚盆鸡各地的实时监控和卫星画面:
东京避难所的血腥哄抢、大阪“医院”的烛光锯腿、名古屋黑市的割腕喂血、神户港的“天照号”弃民与橡皮艇人相食……
没有声音,只有冰冷残酷的画面无声播放,比任何控诉都更有力量。
参谋人员面色凝重,快速汇报:“……综合各方情报,脚盆鸡全境秩序彻底崩溃。政府机能瘫痪,暴力犯罪失控,人道主义灾难己突破临界点。其国内存粮预计仅能维持核心区域不足一周,药品、净水全面告罄。电力系统因地震及后续混乱多处失效,混乱区域持续扩大……”
秦老没有看屏幕上的地狱景象。他端着一个粗瓷大碗,里面是李秀英刚送来的、还冒着热气的、裹着厚厚酱料的烤鸭肉卷饼。他咬了一大口,油脂顺着嘴角流下,浓郁的酱香和鸭肉的鲜美在口中弥漫。他吃得津津有味,仿佛在品尝世间最美味的珍馐。
林阳站在一旁,怀里抱着安静吮吸手指的林照晚。苏白薇拿着一块温热的湿毛巾,轻轻擦拭着女儿的小脸。
秦老咽下口中的鸭肉卷饼,满足地咂咂嘴,目光扫过屏幕上神户港那艘远去的“天照号”和下方如同沸水般混乱的橡皮艇,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嘲讽:“跑?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 他拿起旁边一份刚送来的情报看了看。
随即,他转向林阳,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晚上加个什么菜,眼神却锐利如刀:
“小林啊,这烤鸭的油……挺旺的。” 他用油乎乎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碗里金黄油亮的鸭皮,又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指挥中心主屏幕上那象征着毁灭与混乱的红光,“你说……还能不能再点几盏……亮堂点的‘长明灯’?给那些慌不择路、污染海洋的‘脏东西’……照照路?省得他们……摸黑掉进自己挖的坑里。”
林阳低头,看着女儿林照晚那双倒映着指挥中心冰冷屏幕光芒的纯净眼眸。他轻轻握住女儿柔软的小手,抬起眼,迎向秦老那深不可测的目光。眼底深处,湛蓝色的光幕无声流转,倒映着屏幕上脚盆鸡炼狱般的景象和福岛核电站那不断扩散的、代表致命污染的猩红区域。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那平静的点头,比任何宣言都更加冰冷,更加……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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