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弟子想再去探望一二曾经的挚友。”
南栀面无表情注视着身前高大的青年,静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可三番五次如此行事,似乎也引起了他的警觉:
“南栀啊,惦念故友是好事,但近日为何如此频繁,可是出了什么事?”
“不过就是快要死到临头,想再看看他们罢了。”她扯出一抹惨淡的笑,虚弱的身子止不住地呛咳几声。
青年眉头紧锁,伸手搭上她的脉搏,确实己是强弩之末。
但他心中却毫无波澜,不过就是个无用的棋子罢了,死了倒也无妨。
只是,他当初耗费多年心血篡改她近乎所有的记忆,想借此让两人反目成仇,他也好坐收渔翁之利。
可他万没有想到的是,南栀这人竟这般优柔寡断。
他分明己将血海深仇的记忆灌入她脑中,可她却依旧难以真正痛恨,甚至还迟迟狠不下心来将温竹月杀死,属实令人气愤。
反反复复逃避多年,也不知是在犹豫什么!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无所谓了。
罢了,如今她尚未完全死去,还能再稍加奴役。
而且,真等到她将死之际,他说不定还能利用她威胁一番温竹月。
“罢了,你去吧。”青年松开手,冷淡道。
反正她现今目之所及,皆可成为他的视野所及之处,如此一来,他便无需担忧她会使出任何花招。
南栀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那片阴沉沉的墓地,看也没看泥地里凋谢的花枝,只落在三个紧挨的墓碑上,轻柔笑起。
兜帽落下,露出少女苍白憔悴的面容,银发顺着她侧脸垂落,更添几分凄然。
垫着黑袍,她孤零零坐在地上,双手抱膝,但那双苍凉的双目却格外明亮。
随即像以往那般哀愁吐露心声:“你们若还活着的话,见到此刻的温竹月,怕是也会大吃一惊。”
“谁能料到,曾经那么弱的一介凡人,如今竟有胆弑杀养育她的村民,将我逼入如此境地,当真是长本事了。”
鼻尖一酸,她强忍镇定,挂上讥讽笑意:“没准她曾经的乐善好施全是假的。”
“也不知这么多年来她都经历了多少悖逆良心的事情,才会变成如今这副只知算计,冷心冷血的模样。”
“你们一定也失望伤心极了吧。”
垂下眼睑,平静扫过墓地上枯萎的花瓣,眸中抑制不住闪过破碎的心疼之色。
“我也是如此……”
右手指骨被攥得死紧,她咬牙切齿承诺:“但没关系,反正我己是将死之人,无论如何都可舍弃这条性命。”
“我会亲手,将他杀死!”
强扯出一抹苦笑,她的目光带上一丝不舍:“你们可一定要保佑我啊。”
-
“咳,咳咳……”
地宫石壁斑驳陆离,摇曳的火光忽明忽暗,投下少女过分消瘦的身影。
南栀捂唇呛咳,手心上不出所料咳出血水,却是淡定擦拭干净。
九幽冥血参对她身体的副作用己经愈发强烈,如今这副脆弱的身躯怕是也支撑不了多久。
可也正因如此,她便也再无任何后顾之忧。
纵使脑海中满是血仇又何妨,记忆会骗人,但感情不会。
只要有一次机会,让她相信她,这便足够了。
她苦涩的双眸变得黯淡无光,却又在下一刻染上决然杀意。
地面铺着的石板路潮湿腐败,随着她所过之处留下泥泞脚印。
阿月,好想再像曾经那般同你说笑玩乐,而并非是如今这般形同陌路。
但她时日所剩无几,便也让她再任性放纵一回吧。
至少,让她为曾经做出的可笑举动而忏悔。
至少,让她在弥留之际再保护她最后一次。
南栀拖着病体,轻缓推开那扇沉重无比的大门。
身上的披风紧紧包裹着她,如血般阴沉的风中,她忍不住颤抖起来,却又很快按耐住心中慌乱,从容走上前。
“师尊,”她转瞬挂上明媚的笑容,“弟子忽然想起您前不久刚从妖物手中夺得至宝,可否赏给弟子?”
青年依旧坐于王座上,目光冰冷地看着她:“你要那至宝作何?”
南栀眼神闪烁了一下,却依旧笑着说:“自是想另寻法子对付温竹月。”
“不可。”他冷静拒绝。
那至宝可是他好不容易才从其他妖物手中夺来的,莫说借给她这枚棋子,就算是放在平日里,他自己也舍不得胡乱使用。
如今各方妖魔领主皆是有意投靠魔域,以求从仙家毒手下获得庇护,只剩下寥寥几方还在死命坚守自己的领地。
他这原本声势浩大的凉梧宫也随着事态愈发清冷,自然也当备些后手以谋生路。
她面不改色走上石阶,讨好地帮他轻捶揉肩:“弟子自知命不久矣,想在最后的日子里,用这至宝为自己报仇雪恨,师尊为何要拒绝?”
青年沉默不语,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叹息:
“南栀啊,并非是为师想拒绝你,而是这东西着实不便外借,为师也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你就莫要再耍性子了。”
“师尊教训得是,”她面若寒霜,唇边笑意森冷,“是弟子唐突了。”
南栀蓦然抬眼,目不转睛望向前方,手上却是悄无声息凝出利刃。
她动作极狠,手起刀落,随着他重重一声闷哼,鲜血转瞬自他颈间伤口喷涌喷出。
温热的血溅到她脸上,染红双目,可她却恍若未觉,眼中只有决绝。
猛地抽出,她狠戾更甚,利刃再度刺去,却被他反手扣住手腕,将她狠狠甩了出去。
“你竟敢对为师动手!”
青年怒目圆睁,捂着鲜血首流的伤口,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愤怒。
这怎么可能?他在篡改记忆这事上向来能做到滴水不漏,她又是如何在悄无声息中寻回记忆的?
南栀被重重砸在石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连带着石壁上烛光猛晃,浮尘簌落,继而摔倒在地,咳出一大口血水。
不过片刻又强撑着起身,眸中既有报复的畅快,又带着几分痛恨。
利落擦去唇角血迹,她冷笑怒骂:“冥绝,我去你大爷的,想利用本姑娘对付阿月,你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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