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屿辰送药被拒、当众被吼“滚”的消息,如同投入湖面的第二颗巨石,在青屿中学掀起了比“泼水事件”更大的波澜。
如果说泼水还能解释为意外或冲动,那么这次林晚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留情地打飞药袋、嘶吼着让顾屿辰滚,则彻底坐实了她“不畏强权”、“拒绝校草第一人”的名号。一时间,林晚成了校园里最神秘也最受争议的人物。有人佩服她的勇气,觉得她酷毙了;也有人觉得她不知好歹,活该被顾屿辰“修理”;更多的人则是抱着看戏的心态,等着看顾屿辰会如何反击。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顾屿辰那边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他没有找林晚麻烦,甚至在学校里也刻意避开了她出现的区域。这种反常的沉默,反而让气氛更加压抑,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林晚的日子并没有因为顾屿辰的暂时“消失”而好过。她感觉自己彻底被孤立了。同班同学看她的眼神更加复杂,带着好奇和疏离,没人敢轻易靠近她。那场冲突的余威仍在。她变得更加独来独往,像一座孤岛。
唯一让她感到一丝慰藉的是,苏晓晓始终坚定地站在她这边。
这天午休,林晚又一次躲到了顶楼天台。这里空旷、安静,只有呼啸的风声,能让她暂时逃离那些无处不在的探究目光。她习惯性地想摸出素描本,指尖触到空荡荡的书包夹层,才猛地想起,它己经不在了。
心脏像被针扎了一下,泛起细密的疼。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靠在冰冷的水泥围栏上,望着远处被高楼切割的天空,只觉得无比迷茫和疲惫。
“同学?”
一个清朗温和的男声,带着一丝迟疑,在身后响起。
林晚吓了一跳,猛地回头。
一个穿着干净白衬衫的少年站在不远处天台入口的阴影里。他身形清瘦挺拔,肤色是那种长期待在室内的白皙,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温和澄澈,像浸润在清水里的黑曜石。他手里拿着一个和林晚被夺走的那本很像的素面素描本,还有一支削尖的铅笔。
他显然也没想到这里会有人,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歉意:“抱歉,我不知道这里有人。打扰你了?”他的声音很干净,像初春融化的雪水,让人不自觉地放松警惕。
林晚警惕地看着他,没说话。她认出来,这是隔壁班(高一8班)那个据说画画很厉害的男生,好像叫江澈?开学典礼上作为新生代表发言过,气质很安静,和顾屿辰那种耀眼夺目截然不同。
江澈见她不答话,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她脚边——那里散落着几张被风吹过来的、揉成一团的废纸。其中一张皱巴巴的纸团被风吹得舒展开一角,露出上面用圆珠笔凌乱涂抹的线条,依稀能看出是一个愤怒的、湿漉漉的男性侧脸轮廓。
江澈的目光在那张废纸上停顿了一瞬,镜片后的眼睛微微闪动了一下。但他很快移开视线,脸上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反而温和地笑了笑,指了指天台另一端:“我去那边,不会打扰你。”
说完,他不再停留,抱着素描本走向天台另一头的阴影处,动作安静得像一只猫。他在一个背风的角落坐下,翻开本子,拿起铅笔,很快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林晚根本不存在。
他的安静和不打扰,让林晚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她重新靠回围栏,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那个安静画画的侧影吸引。
风很大,吹乱了江澈额前细碎的黑发。他微微低着头,神情专注,铅笔在纸上发出沙沙的轻响。阳光透过云层,在他清瘦的轮廓上投下淡淡的光晕。那一刻,他和他手中的画,构成了一幅和谐宁静的画面,与林晚此刻内心的兵荒马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晚看着他,看着他专注画画的样子,一种久违的、对绘画的渴望和失去素描本的巨大失落感,混合着莫名的委屈,再次汹涌地漫上心头。眼眶忍不住又有些发热。
不知过了多久,风似乎小了一些。一张被揉皱的纸团被吹到了林晚脚边。
她下意识地弯腰捡起,正要随手扔掉,目光却猛地定住了。
这……这不是她之前心烦意乱时画的、后来被撕掉的那张顾屿辰泼水后的速写草稿吗?怎么还有一张被揉皱的在这里?大概是那天混乱中掉出来被风吹上来的?
纸上,那个被冰水浇透、眼神危险的顾屿辰形象,再次清晰地刺痛了她的眼睛。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线条很有生命力,虽然潦草,但抓住了神韵。”
林晚一惊,猛地抬头,发现江澈不知何时己经收拾好东西,站在了她旁边几步远的地方。他没有靠得很近,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手中那张皱巴巴的画纸,语气带着一种纯粹欣赏的意味。
林晚的脸瞬间涨红,像被烫到一样想把画纸藏起来:“我……”
“愤怒,不甘,还有……”江澈的目光从画纸上移开,落在林晚还带着倔强和脆弱痕迹的脸上,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洞察的穿透力,“一点点被逼到绝境的委屈?”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仿佛内心最隐秘的角落被人轻轻触碰了一下。她愕然地看着江澈。
江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露出一抹极淡的、理解的笑容:“画,是情绪的出口。有时候,画我们讨厌的东西,比画喜欢的更需要勇气。”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空空的书包袋,“你的本子……没了?”
林晚抿紧了唇,没回答,但眼神里的黯然己经说明了一切。
江澈沉默了几秒,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林晚意想不到的举动。他打开自己手中那个看起来很新的素描本,从后面撕下了厚厚一叠空白的、质地优良的素描纸,递到林晚面前。
“新的,没用过。”他的声音很平静,“天台风大,但这里很安静,适合画画。别浪费了你的笔触。”
林晚愣住了,看着眼前那叠雪白的、散发着淡淡纸香的素描纸,又看看江澈温和真诚的眼睛。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涌进她冰冷孤寂的心底,冲垮了她强筑的堤防。连日来的委屈、愤怒、孤立无援,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她的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慌忙低下头,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的失态,手指却微微颤抖着,接过了那叠沉甸甸的纸。
“……谢谢。” 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轻得像叹息。
江澈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他转身准备离开天台,走到入口处时,脚步微微顿了一下。他回头,目光再次扫过林晚手里那张皱巴巴的画着顾屿辰的废稿,又看向她紧紧抱着那叠新纸、低着头的样子。
他推了推眼镜,声音很轻,却清晰地顺着风飘了过来,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画自己想画的就好。”
“顾屿辰……配不上你的笔。”
说完,他不再停留,身影消失在天台的入口。
林晚猛地抬起头,看着空荡荡的入口,又低头看看手中崭新的素描纸和那张皱巴巴的废稿。江澈最后那句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她攥紧了那叠纸,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属于纸张的坚实触感。一种久违的、想要拿起画笔的冲动,在心底悄然复苏。而那句“顾屿辰配不上你的笔”,则像一道微光,刺破了连日笼罩在她心头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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