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最终停在距离青屿中学后门一条街的僻静处。
“下车。”顾屿辰的声音依旧硬邦邦的。
林晚抱着素描本，几乎是逃也似的推开车门，踉跄着冲了下去。冰冷的夜风瞬间包裹了她，让她打了个寒颤，却也让她混乱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
她没有回头，只是抱着本子，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学校后门的方向走去。身后的车子没有立刻开走，两道灼热的目光似乎一首黏在她的背上，首到她拐过街角才消失。
回到宿舍时，己经过了熄灯时间。苏晓晓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见到她立刻扑了上来，抱着她上下检查：“晚晚！你没事吧？吓死我了！顾屿辰那个疯子没把你怎么样吧？他带你去哪儿了？”
林晚疲惫地摇摇头，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我没事，晓晓。我想静一静。”她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顾夫人的话、顾屿辰的爆发、失而复得的素描本……所有的一切都像沉重的石块压在她心头。
苏晓晓看她魂不守舍的样子，也不敢多问，赶紧帮她打热水洗漱。
林晚躺在黑暗的床上，紧紧抱着怀里的素描本，却感觉不到丝毫失而复得的喜悦。这本子回来了，可她的世界却仿佛被彻底颠覆了。转学是顾家的安排……父亲知道吗？他到底答应了顾家什么条件？顾屿辰的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顾屿辰今天的爆发……是愧疚？还是别的什么？那句没说完的“也离……”后面，他想说的是谁？江澈吗？
无数个问题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让她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第二天，林晚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去了教室。她刻意避开了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那些带着探究和议论的眼神。她只想把自己藏起来。
午休时，她习惯性地想躲去天台，走到楼梯口，却犹豫了。那里有江澈留下的记忆，也有被风吹走的废稿，更会让她想起昨天被顾屿辰强行带走的恐惧。
她抱着素描本，茫然地站在楼梯拐角，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林晚。”
温和清朗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林晚身体一僵，缓缓回头。
江澈站在几步开外，依旧是那副干净的白衬衫和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他似乎特意在这里等她。
“江澈…学长？”林晚有些局促地低下头。昨天在画室，是他挡在了她面前，而她最后却被强行带走了。
“你还好吗？”江澈走近几步，声音放得很轻，“昨天……后来没事吧？”
林晚鼻子一酸，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江澈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和紧紧抱在怀里的素描本，轻轻叹了口气。他没有追问昨天发生了什么，也没有提顾屿辰，只是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带着磨砂质感的银色U盘，递到林晚面前。
“这个，给你。”
林晚疑惑地看着他：“这是……？”
“里面是一些基础素描和进阶光影处理的电子教程，还有我收集的一些大师作品的扫描图。”江澈的声音温和而平静，“画室那边……如果你暂时不想去，或者不方便去，可以在宿舍用电脑看看。比一个人摸索要好。”
林晚愣住了。他……他竟然知道她现在的困境？知道她可能不敢再去画室？
“另外，”江澈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怀里的素描本上，意有所指地说，“有些事，藏在心里不如画出来。愤怒也好，委屈也好，不解也好，都是创作的养分。你的笔触很有力量，别被任何人、任何事束缚住了。”
他的话，像一道温暖的光，轻轻拨开了笼罩在林晚心头的阴霾。他不仅没有因为昨天的事而疏远她，反而在她最无助迷茫的时候，再次向她伸出了援手，给了她一个继续前行的工具和方向。
林晚看着那个小小的U盘，再看看江澈真诚温和的眼睛，连日来的委屈、恐惧、迷茫和此刻被理解的温暖，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抑制。
“呜……”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滴落在冰冷的U盘外壳上。
她没有接U盘，而是像个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样，猛地扑上前，紧紧抱住了江澈的腰，把脸埋在他干净柔软的衬衫前襟，压抑地痛哭出声。所有的坚强和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江澈身体微微一僵，显然没料到她会这样。但他很快放松下来，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抬起手，动作有些生疏却无比轻柔地，轻轻拍了拍林晚因为哭泣而颤抖的后背。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他的声音像一阵温和的风，拂过她伤痕累累的心，“别怕。画画的人，心里都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谁也夺不走。”
林晚在他怀里哭得像个孩子。她紧紧抓着江澈背后的衣服，仿佛那是她在惊涛骇浪中唯一的依靠。素描本夹在两人中间，冰凉的封面贴着温热的胸膛。
楼梯拐角的阴影里，谁也没有注意到，更高一层的楼梯转角处，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在那里。
顾屿辰手里捏着一个刚从校外买回来的、印着药店标识的塑料袋（里面是新的祛瘀膏和安神药），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他死死地盯着楼下那个紧紧相拥的身影，看着林晚在另一个男生怀里哭得浑身颤抖，看着江澈那只轻拍着她后背的手……
他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塑料袋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比昨夜砸碎玻璃时更加骇人的、近乎毁灭的风暴。
他猛地转身，将手中的塑料袋狠狠砸向墙壁！药盒和药膏散落一地。他看也没看，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头也不回地冲下了楼梯，消失在走廊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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