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1）班的教室角落，靠窗的位置。
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在桌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顾屿辰没有像往常一样去球场训练，而是独自一人留在空荡荡的教室里。他面前的课桌上，摊开着的，正是林晚那本被强行“收缴”来的素面素描本。
他没有像那些八卦女生一样带着猎奇的心态去翻看。相反，他的动作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郑重的专注。修长的手指轻轻翻过一页页泛着铅笔光泽的纸张。
本子里远不止画了他。
顾屿辰的目光掠过那些熟悉的场景：教学楼光影交错的走廊拐角，图书馆窗外摇曳的树影，食堂角落里一只打盹的流浪猫，甚至还有篮球场边线外一个不起眼的、拿着拖把的清洁工大爷佝偻的背影……她的视角很独特，带着一种敏锐的观察力和细腻的温度。那些线条，时而流畅洒脱，时而细腻绵密，充满了生命力。
他翻到了画他的部分。不止是球场上的侧影。还有他在教室后排靠着窗睡觉时蹙起的眉头；他在食堂排队时百无聊赖地转着饭卡；他靠在走廊栏杆上和队友说话时漫不经心的侧脸；甚至……还有开学第一天，她捂着额头，眼神倔强又带着点茫然地看着他时，被他捕捉到的那个瞬间。只是匆匆几笔勾勒，却无比传神。
顾屿辰的指尖停留在那张“初见”的速写上，久久没有移开。他记得当时她苍白的脸和校服里露出的骷髅T恤，记得她强作镇定地说“同学，你的球”，也记得她因为素描本掉落而瞬间褪尽血色的惊慌。
原来，在她眼里，他是这样的。
不是那些女生尖叫时看到的完美校草光环，而是带着汗水和泥土气息的、真实的、甚至有些散漫不经意的瞬间。她的笔触，剥开了那层被众人赋予的光环，首指他本人——那个在球场上专注如鹰隼的他，那个偶尔也会在课堂上犯困的他，那个对不感兴趣的人和事显得疏离冷漠的他。
这种感觉很奇妙。像被人从另一个角度，毫无保留地审视着，却又带着一种奇特的、被理解的共鸣。尤其是那张被冰水泼后的“狼狈”速写，虽然潦草，却精准地抓住了他当时被点燃的、近乎野性的征服欲。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那一刻的眼神，在她笔下是那样的。
他翻到本子的最后几页。不再是速写，而是一些构思的草稿，线条更加奔放抽象，带着强烈的个人情绪表达。其中一幅，画着一个巨大的、由扭曲线条构成的牢笼，一只小小的、长着翅膀的生物在里面奋力撞击，翅膀的羽毛零落，眼神却倔强不屈。
顾屿辰的目光在这幅画上停留了很久。牢笼的线条……隐约带着青屿中学校服的蓝白格纹影子。
他合上素描本，指腹轻轻着封面上被磨得起毛的边缘。夕阳的金辉落在他深邃的眉眼上，敛去了平日里的锋芒，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辰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有些粗犷的男声，是篮球队的队友大飞。
“帮我查个人。”顾屿辰的声音低沉平静，“高一（8）班，江澈。越详细越好。” 他记得那个在天台入口，递给林晚一叠纸的身影。那个气质干净温和、画技似乎不错的眼镜男生。
“江澈？哦，那个画画很厉害的学霸？”大飞有些意外，“查他干嘛？他跟嫂子……呃，跟林晚怎么了？”
“让你查就查。”顾屿辰的语气不容置疑，“另外，帮我弄两张下周市美术馆‘新锐青年艺术展’的门票。”
“啊？艺术展？”大飞的声音充满了不可思议，“辰哥，你什么时候对那玩意儿感兴趣了？你不是最烦看那些看不懂的……”
“少废话。”顾屿辰打断他，目光再次落在桌上的素描本上，眼神深沉，“有用。”
挂了电话，教室里重新陷入寂静。顾屿辰将林晚的素描本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书包最里层的夹层，动作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珍视。他望向窗外，夕阳正沉入远处高楼的背后，天空被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
林晚，你的笔，究竟能画出多少我还没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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